七、好东西着眼于人类要命的东西。《芥子园画普》是一本字典
西:但是你的工作一直往前推进。你刚才说到“未来性”,你认为当下艺术有未来性吗?或者说当代艺术有时间指向没有?
徐:我只知道好的东西所着眼的都是人类比较要命的东西。
西:我看过你写古元的文章,好的东西东有一种非时间性。
徐:这就是不从风格和样式来考虑问题的结果。如果看古元的风格和样式,大家可能觉得是不时髦的,但是你要是从他的思维上碰到的关键性东西和程度上来看,你就可以看出他的价值。
西:像你做的那个前面是风景,后面是垃圾的那个作品,叫《背后的故事》吧,这个东西你怎么描述?古典和现代这样一种关系,是一种反讽的关系,还是一种什么关系呢?或者你有一个描述吗?反正它是非常有趣的,从一面看,然后到另外一面看。两面看都需要。以前是观众只看一个事物的一个面,现在你等于是把各个面都展示给大家了,大家观看的方式就不一样了。
徐:像这些作品它有意思是有意思,但它还不是我最本质的东西。有些作品像《文化动物》,它只是那个阶段的一个习作。那阶段,考虑到我过去的作品文化负担太重,我想尝试一种特别直接的,简捷的方式,简捷到具有不可思议的直接性。不管怎样,它有多直接,多粗野或者怎样,它都和我过去的那些作品有着本质上的联系和“斯文”的《天书》一样都是在警觉文化的局限。像《背后的故事》,它是有意思的。前面看是传统的画面,后面看是垃圾,与正常的经验是有落差的。我也想过,油画能不能用这种方法复制?其实不行。只有中国的绘画可以用这种方法复制。中国的艺术和自然的关系和西方艺术和自然的关系不一样。像中国山水画里本身就有“披麻皴”,还有“竹个点”,我可以把真的麻都用上去。中国艺术的承传不是靠自然写生,而是靠纸抄纸,从《芥子园画普》上抄来抄去,但是它和自然又有一种那么有意思的关系。
西:等于你是把中国文化,中国绘画,古代的绘画的本质给试出来了。
徐:就像我用文字画的那个山水画。现在在大都会有一个展览,展着我这样的作品。这个展览叫什么我忘了。是不是叫《中国山水》,记不清了。这个展览把古代的和当代的混在一起摆出来。这个展览对扩张中国文化的概念还是有些好处,对西方人还是有些帮助。我用文字写生,我撇开了所有的书法和绘画的风格、艺术史的讨论,而直接摸到了咱们文化中最根本的一些东西。都说书画同源,但那主要是从用笔上来谈的:书法用笔和绘画用笔是一样的,是这样。但是对我来说,更有意思的是书、画之间的符号学关系。我用文字组合成山水,一个村庄、一片树,我发现我的这些字符连起来就是一片皴法。这又和《芥子园画普》上什么云林点呀、松柏点呀、竹个点呀、梅花点呀,是一回事。其实《芥子园画普》就像一本字典,是一本符号学的字典。它把大师画的万物的偏旁部首都给拿出来了。告诉你竹子就这么画,你也甭去写生。这其实是画竹子的符号。这个符号跟中国的文字是一回事。所以中国绘画才纸抄纸。是沿着这么一个线索传下来的。我这么一画,中国书法是怎么一回事、中国画的本质是怎么一回事,这个文化最根本的是什么东西,我觉得我用我的方法给搞清楚了。中国人的思维,审美,所有的东西都是从这儿过来的。
西:《芥子园》是一本字典的说法我还是第一次听到。真是有意思!
徐:你要是个学生,你就把这些偏旁部首记牢,你就去拼吧。非常本质的东西,非常核心的东西,它同时又是最陈腐的东西。既陈腐又核心。你说我是当代艺术家,其时我琢磨的事儿又是陈旧的国学的东西。所以你开始时说我的工作室不像一个艺术家的工作室,像个书房。琢磨这些事确实不用一个车间。
西:说得太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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