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文化和精神上是什么样的?就像昨天我们谈的,我们年轻,但我们都在关心中国到底要朝哪个方向走的问题,都有一种精神危机感。但是周围也夹杂着一些新的东西,过去都是政治化的东西,而今却有新的东西冒出来,像我竟然能在校园里边听见舒伯特的《小夜曲》,我觉得很精彩,同时也很兴奋;有一天在收音机里边听到贝多芬《第九交响乐》,也很兴奋。繁碎“四人帮”以后,中央广播电台晚上放了贝多芬《第九交响乐》。你突然觉得世界好像在发生变化。但是新的东西是那样陌生,一种超越了阶级斗争的和人类普遍价值的东西联系起来了的感觉,其实可能连邓小平都不完全清楚,所以邓小平说:“要摸着石头过河。”你说,我们怎么会清楚呢?我们也不可能知道中国社会会变到30年后的今天的这种状态。那时整个国家也处在变革的焦虑中,今天回头去看,那时的我们刚好处在一个青春的年代,加上自身的身体、生命都处在变化之中,观念需要确立,处在这种变革、变化时期,焦虑是非常巨大的。所以那个时代的人喜欢读书,想读书就是想寻找一种东西,他想寻找未来是什么,还有就是回到最原始、最基本的问题上——我们是什么?我们会到哪里去?我们的未来是什么?这一切都是问题。所以就会总是要拼命地看书,看书的目的就是想找到答案,或者是想找到一个可以帮助你度过这个非常时期的助手。因为未来要发生变化了,整个国家都在释放一种信心,开放了。开放是什么?都不清楚,那就是开放。
不是与国际竞争的事情,而是制度上的把握,谁也不清楚。还有一种焦虑是什么?就是国家那个时候在宣传上鼓励现代化,但是实际生活的变化并没有提到那些口号那么快。现实的变化有的时候是很滞后的,是很保守的,尤其是你生活在边缘的城市,那个东西有时只是一种希望。
在我们上大学期间,或者大学毕业的那一段时间,我觉得在生活方式上并没有什么极大的变化。我们那个时候还照样生活在单位里,如果你不在单位里,有一个朋友来找你都是一个问题,如果聚会在你们家的人多了也是一个问题。在那个时代,大家都还在用公共厕所,还没有私人卫生间,还没有私人浴室,一切都暴露在公众的世界里,这就是我们为什么画“私人空间”这个基本的东西,其实也就是在画“私人生活”。“私生活”,在当时是很危险的词,你绝对不敢要求和谈论私生活。虽然在“改革开放”这个口号下,国家提出了新的发展目标,但实际上,变化非常的缓慢。年轻人很敏感,意识到一种新的形势会产生冲动,所以就会焦虑,尤其是我们这一代人,因为当时的现实还是非常滞后的,理想和现实的冲击是非常大的。
杨凯:那个时候从事艺术的人往往被大家认为是“地下画家”,从事艺术就难免迷茫、彷徨,特别是作为一个地下画家,经常会面临绝望。然而面对现实的摧毁,很多艺术青年的唯一理想就是当一个地下艺术家。你们那个时候是不是这种想法?
毛旭辉:肯定是的,我们想的都是和梵-高一样的事情,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还能活着,经常觉得自己随时会死。那时常常喝醉,经常坐在桌子旁边,但是支撑不了自己,每当这时思考的都是“活着的意义”,然后就是倒下,刚刚还在谈理想什么的,哗,一下就倒下了。经常是这样的。
编辑:admin