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凯:只有一间房子?
毛旭辉:只有一间房子,有一个人必须睡地上。那么肯定让朋友睡床,我们夫妻睡地,但朋友们都选择睡地铺。要么就是外屋还有一张床是我们孩子的,娃不在的时候我们就睡里边,他们睡外边。但有时候,外边没有办法睡。老栗为“后89”那个展览到昆明。老栗坚持睡地铺,我们睡在床上。但是那次我一晚上都觉得心里边难受,因为委屈老栗了。老栗来云南睡的是地铺。
1997年以后,老栗又有一次到了昆明,在我们家也是睡的地铺。那一次,家里的房间要多一些了,但他也是睡在地上。然后我们到北京就睡老栗的沙发,那个时代真是那样,都是从80年代延续下来的那种交往方式,这也是那个时代的特征。那个时候是英雄主义的气质。
我觉得那个时代仍然有点严肃,我们的交往有点像部落似的,来了人都要喝酒,觉得喝酒这个事不能让。喝得高兴了,精神就高兴了。如果这个事情不行的话,可能就有问题。所以那个时候都是这样喝。我是喝了10年的酒,从1982年喝到1992年,虽然大学期间不抽烟、不喝酒。张晓刚这个家伙,我现在想一想,抽烟、喝酒都是他带我的,虽然他比我小。喝酒就是为了打开自己,可以放开,不顾一切地表达自己的想法。我们讨论都是非常直接的,非常直接地指责、批判官方美术。对那种所谓“平庸的”搞艺术的人,瞎搞艺术的人也是看不起的。“你看画的那几笔,画的漂亮浮浅的颜色。”那个时候“肤浅”的意思,就是画得直白,画得那么矫情。那个时候对艺术的表现也很简单,要画得苦涩,要画得大气,要画得怪。
杨凯:现在回想起那个年代,它是一个疯狂的年代。现在我们觉得是一个不真实的虚幻,是一个带有极端的浪漫主义或者是超现实主义、英雄主义的一种转向,或者说它是一个生发,“八五”的一个生发。因为从“八五”之后再也没有这样的东西,人们就从理想回到现实。再也回不到以前,尤其像80后、90后的人,太物质化了。
毛旭辉:这种感觉我能理解。20世纪80年代和90年代,他知道画画能够带来什么。
杨凯:你现在回想起以前有什么感慨,就是回想起过去的30年?
毛旭辉:我觉得那个时候有很多的浪漫色彩在里边,我很庆幸,我的人生中有那么一个十年的时间,处在一种疯狂和浪漫的阶段,实际上我的精神中有一部分是非常不现实的。回想起来,我很幸运有那么一个阶段,非常幸运。如果我没有经历过那个阶段的话,我的人生会差很多。我会觉得没有什么兴趣。
从我对人生价值的理解来看,我觉得人在年轻的时候必须要有一点疯狂,甚至要做一点荒唐的事情。作为艺术家我不喜欢从一开始遵循传统的社会生存规律,我不相信那样会做出大事情来。我觉得“八五”的时候正是我们成长当中的一个黄金阶段,是我青春时期非常黄金的时代,那里面也充满了很多的甜蜜和友谊。即使也有像刚刚说的有绝望,有很多现实的问题。但是今天要是回想起来,那就是一个黄金时期,是我们精神的黄金时期。
杨凯:假设没有这段历史,会不会有你的今天?
毛旭辉:不会有。我敢相信,我大毛是一个比今天要平庸得多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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