内向的世界——向京与尤永的对话
0条评论 2013-08-15 15:12:10 来源:99艺术网专稿 作者:尤永&向京

向:我没有这个概念,不应该以进化论的眼光去看艺术,现代主义、后现代主义都做了很多探索实验,有些不一定就能走下去,获得一个崭新的价值观不一定是从哪儿来的营养。

拥有这种工作动力,给我带来快感

尤:当代艺术家非常重要的能力不是选择题材,而是如何去转化。比如《寂静中心》这样的作品,如果出自一个手法拙劣的艺术家之手,那非常可怕。心手相应的能力水到渠成了,比如在2002年之前,我很难想象从你手中产生这样的作品。

向:那时候我还没有意识到那些问题,所以我以为关键还在于问题意识,最主要的是你认识的东西到不到位,你是比较尊重的、坦然的去看待这样一个东西和你只是为了做一个惊人的效果去做,是完全不一样的。包括跟你讲的这种挑衅性的东西,因为当代艺术它有一种有效性的一种习惯,一种通行的办法。大家都遵循这种有效性,才会不断地挑衅,因为挑衅容易生效。

尤:这就是当代艺术的上下文——换句话说是寻求作品的社会针对性。很多中国艺术家已经非常熟悉这个艺术生产的套路了。针对某个现象或是中国特有的社会问题——结合特定的现场导入问题——在空间、材料和造型语言上进行转化并制作出作品——诱发讨论并引入上述问题对作品进行阐释。这种阐释机制在适当的催化下会转化为一种点金术,一种市场评价机制。这个完全建立在理性基础上的创作过程,很容易让我们产生观念疲劳。

向:这不是我想要的东西。我当时做《你的身体》的时候或许有点挑衅什么的,憋了很长时间,想要把这口气舒出来,呐喊出来。

尤:那件作品是你创作上的里程碑,一个标志性的突破。

向:刚做第一件的时候,很多人都还没有意识到这件作品的含义,让我感到通过一件作品来传递信息还是挺困难的,你如果想建立一个系统,这话就要越说越清楚,越说越复杂,说多了之后别人就能触到你的逻辑感,因为毕竟不是诉诸文字。

尤:是的,造型语言系统的建立是非常困难的,不仅需要语词,更需要艺术家自己的语法。大部分人是借用一些语词,制造出产品。

向:因为你想表达的这个意思有点复杂,或者说至少你想通过视觉的东西传达又拒绝简单弱智的图解,它不是一个浅层的或表皮的东西,那你想把它说清只能通过几个层次做出来,对我来说,最理想的就是通过长期的、系列的个展来呈现。

尤:对,在建构一个框架的同时不断编织其细部。

向:其实我在做的所有工作都是为了把这话说得更清楚,让别人更容易理解。

尤:你是个应酬最少的人,如果中国当代艺术界要评选劳模的话,估计你能得第一名,你的专注帮助你走到了今天。

向:这是我的幸福。而且在市场化的今天,艺术家很容易在不知不觉中变成一个利益守护者,成功艺术家全部都是利益守护者,整天想着怎么保持自己的江湖地位,怎样保护自己获得的所有这些利益。在制度不完善的时候,艺术家没有办法,要身兼数职,要自我经营,但最终做好的作品是根本,你是这个产业链的基本生产力,所以干好活是最重要的,还是要专心,当然乐趣也在这儿。
 
尤:说说你的野心吧。

向:我的野心就是我一定要把我的这个结构做下去,塔可夫斯基说过一句话,特好,“我们在自己的局限之内求得伟大,但与无限相比微不足道——恰好证明我们只是人,不愿追求灵魂伟大的人没有价值……”很多人就是做到一定程度,可能就做了一小批作品之后,就半途而废了,做不下去了,被各种原因局限住了。
我现在只做了一个角,还看不出来。我还是想坚持把这个结构做出来的,除非我自己觉得快崩盘了,不想干了。

尤:我对冰山下隐藏的部分感到好奇,事实上,我从来都不了解你的下一个计划,但是每次你都令我感到惊喜。
向:(笑)但是这个真的是太花时间了,雕塑让人崩溃。
 
尤:我一直特别好奇的另一件事——就是你这种坚持、坚定,过这种枯燥、乏味、孤独,几乎不跟人交流的这种苦行僧一般的这种生活,你的动力是什么?看不到你有什么娱乐和享受,穿的衣服都是最便宜的,完全不像个成功艺术家。

向:如果有一天所有的这些欲望、野心都没了的话,就真的什么都没了。所以那天我还问黄专,因为他老跟我说完全成功。我说,怎么才能做一个好的艺术家?他说了几个不要在乎:不要在乎大展,不要在乎市场,最后说不要在乎艺术。前面几个我都能做到,但是不要在乎艺术我做不到。我觉得艺术是唯一我还相信它的,就像一个宗教信仰一样。

尤:艺术在你的心中很有神圣感?

向:不是神圣,这世界太腐朽了,太物质化了,总得有个东西来让你信它。其实人最后能干嘛呢?吃喝拉撒睡完了就是死,终归得有一个精神需要的东西,最后,你也就要这么点东西了,这就是所谓的价值感。虽然现在我太多时间是特别怀疑的,但是我基本的支持点是我觉得艺术是有力量的,艺术有可能会改变一些东西。
就比方说我坚持要这么做,我不是为了好卖,如果为了市场,我就一直做那些小东西,卖得挺好的,也挺愉快,也可以有空去旅游啊。但是我要把我的观点呈现出来,呈现出来以后作用于一个世俗生活,作用于一个肉躯之下的腐朽灵魂,也许就是一种能够转递出去的力量。因为我整天跟那些作品在一起没完没了地工作,真的会有麻木的感觉,但是在某个时刻突然一看,真好!做得真好!自己都被感动了——因为有种东西太内心了,特别有力。

就像当时我看皮娜•鲍什演出,演出一结束,我就站起来鼓掌,鼓得我很激动,当时真的是汗全下来了。后来一看周围的人都在那儿看着我,就我一个人站在那儿鼓掌。那个演出看得我直起鸡皮疙瘩,我觉得这就叫感动,很明确的。

很平常的一件事情会通过一种表达而感动人,或者进入到一个思考状态里去,这些都是证据,艺术这东西还是拥有力量!当在工作室,站在我的那个《敞开者》面前,她就坐在那,无比安静,散发出一种传播开来的静穆的力量。这种感觉太好了,你会相信这力量它真的存在,它真的有作用。而且我也知道这种力量同样会被另外的人获得,并散播出去,拥有这种工作动力,给我带来快感。

尤:类似于一种当代巫术。

向:艺术就是巫术。我对自己还比较满足的一点就是,其实在这世界上拥有创造力的人并不是多数,大部分人可能会享受这种东西,当你觉得你真的有这种上天给予的能力的时候,你会觉得非常宝贵。因为我相信这种东西是有力量的,所以我才会坚持。

尤:也满足了这么多人对你的期待。

向:不是我满足别人,是我自己得到满足,因为不是每个人都能够尝试这种快感的。

2007年于北京

——《当代艺术家丛书》吕澎主编  四川美术出版社

【编辑:谈玉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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