厉槟源
厉槟源,一个腼腆却又闷骚的大男孩。平时与人交流中他的话语并不多,也不太会主动寻找话题,但是有了什么主意又会想要让大家都知道。他说,当代艺术很重要的就是交流和传播。2013年的3月至5月,他在凌晨的北京望京街头裸奔了十次。一场偶发的自我宣泄被网友发现,并上传到网上引发热议和猜测。
入围第八届AAC“年度青年艺术家组”奖项的这位“裸奔哥”,在2013年他以非常活跃的姿态和独特的个人面貌在艺术圈内外引起了广泛的关注。也正是因为他的不按套路出牌,以无法为有法的创作方式,在当下青年艺术家的生力军中成为一个独特样本。
他的最新个展“谁的梦”最近正在今日美术馆展出,4月22-28日这期间的今日美术馆二层展厅将全天24小时免费向公众开放。厉槟源将展厅定义为一个睡觉和做梦的广场。宣传册上写着:“不管你是街头路人还是高级白领,欢迎大家带上睡袋前来占领,望奔走相告,不见不散。”在开展的前一天,我在展厅里看见他一个人和馆内的工作人员正在前前后后的对接着各种细节。这样一个公共空间在厉槟源的设定下,为前来歇脚、睡觉、休闲、娱乐的观众提供了简易的露营式睡垫、邀请了附近的一家报刊亭入驻、提供了免费的公共网络“Who’sdreams”供观众一起连接“做梦”。
谁的梦,重要的不是做梦
记者:这次你在今日的展览“谁的梦”,你邀请大家一起跟你一起睡在一个公共空间里。当时怎样会有这样一个想法?
厉槟源:做这个展览还有点儿考验我,在美术馆这么重要的场地做一个个展,但是又没有什么经费能够去支撑的情况下,其实就是考验一个艺术家的综合素质的时候。当时今日美术馆的馆长高鹏邀请我做展览。他们也是观察了我两年,觉得我比较活跃,他们比较喜欢我的作品中的破坏力和活力,于是邀请我做一个七天的展览,提供给我一个不断打破和创作的空间,就是一号馆二层最主要的主厅,还有副厅,加起来有800多平米。当时找到我,我也想了想,一开始我没答应,我说我考虑一下。
记者:为什么一开始没答应?
厉槟源:因为我不知道这个展览对我意味着什么。在他们看来,年轻艺术家在美术馆做一个个展好象不太现实,怕自己hold不住。所以我当时没有想过要在美术馆做展览,之前也没有这种想法和经验。我就说我考虑一下吧。后来我觉得还挺有意思的,我就说挑战一下自己,就答应下来了。
然后就开始想方案,想了好几个方案。最初的想法是我想做一个一分钱都不花的展览。因为现在好多展览不管大小,好像都办的很隆重,要花好多钱做一个展览,有开幕式、印好厚的画册,这些我都不要,统统都取消。我要花极少的钱做一个在我看来至少是一个好作品。我想展览本身就是一个作品,让它不断地发生,不断进行的一个展览。这七天,名字就叫做“谁的梦”,谁都可以来做梦,美术馆给我的感觉就像广场,因为美术馆的功能就是一个社会的窗口,是一个开放的空间,就把它完全开放,放空,不要任何的墙上的东西和多余的那种灯,留下最简单的。
因为美术馆本身的空间就给人一种能力,就像你在里边想象,它是可以给你一个很包容、很广阔的感觉。我就不想要看一个用眼睛去去欣赏作品的展览,这个展览就是要人去体验美术馆,直接进到美术馆里,躺在地上,做梦也好,睡觉也好,在里面聊天、喝茶、打牌,甚至梦游等等,都可以。
所以我就想做一个不是常规的展览,颠覆以往作为美术馆的概念和展览的概念。这个展览分两部分,一部分是副厅是活动区域,主厅是做梦区域,这个区域主要用于睡觉、想象和做梦,副厅是用来日常休闲。摆了一些桌子、椅子还有一些留言箱,桌上可能摆了一些叫外卖的菜单,如果睡醒了,饿了可以打电话叫餐或者出去买来吃,或者该上班上班去,下班了想来睡觉休息都可以,它是一个完全开放的。同时副厅还邀请了美术馆附近的一个报刊亭三番入住,就是他把每天的新鲜出炉的新闻报纸都拿到了美术馆里边来出售,当然出售的价格和在街边是一样的,他提供了一种信息,就是每天发生的事情,你在展厅里都能了解到它。所以这个展览看似是一个很封闭的状态,睡觉是很私人、很个人的行为,但是又同时了解到外界发生了什么,它是一个互补关系。
记者:如果作为参与其中的普通人是不是在这七天里边你有兴趣可以来,坐一会儿也可以,或者你呆七天都可以?
厉槟源:对,它是24小时开放的,晚上都不关门。
记者:如果有乞丐都可以来?
厉槟源:都可以来,不分等级。,它是一个真正意义上完全开放的展览。还提供了无线网,不设密码。
记者:把大家在家里或者是在工作之外的状态搬到了一个公共的空间里边。
厉槟源:大家聚在一起,共同地做一件事情,这个事情就是围绕这个梦,这个虚幻的东西进行着。因为每个人的梦不能代替他去做,他得自己来做。我觉得每个人就是一个做梦的器官,每个人的梦和体验都不一样。
记者:当时你刚刚谈到用极少的钱做这样一个展览,当时为什么选择这个方案,睡觉或者是做梦的一个方案?
厉槟源:做梦是最日常不过的事情了,每个人每天都要睡觉,我觉得这个展览轻松点儿吧,去睡个觉吧,七天不断地进行,可能人来人往,很多预想不到的人和事情发生在里边。其中最重要的不是做梦,而是互不认识的人因为一件事情,并且相信它,采取行动,聚到一起。
记者:观众对你有任何要求,只要是不违法的,合理你都可以尽量去答应?
厉槟源:只要大家开心都可以。
记者:不设形式。
厉槟源:首先这个展览就没有说要给别人提供一个框架或者我既定它一个指定的什么意义来做的。我不提供任何现有的一个结论。它是在七天里发生的一个展览和不断进行的一个过程。所以很多,我现在的很多作品也是在交流中进行的,它不是一个像你给了一个结论让别人去认可你,我的作品方式不是这样的。首先我是一个比较反对去阐释自己作品的人,我愿意跟你交流,但是我不愿意跟你解释我的作品,我觉得那是把一个事情给做小,很局限。
厉槟源:它可以是发散的,可以很多种可能性,我不去限制这个东西的发展。
记者:你只是提供一个可能性。
厉槟源:提供一片土地,它长出来什么可能要很久之后才能看到。所以这个展览它不是说只是七天,可能还有一些延续。包括你的记忆这些东西都是这个展览或者是这个作品的一部分。
一跑成名的“裸奔哥”
记者:在去年8月,你有一个令大家特别关注的展览《我有病》在杨画廊展出,当时展出了你非常多的作品,算是比较完整地呈现了你近两三年来的一个创作面貌,能不能先跟我们来谈一下那次展览?
厉槟源:这次展览就是从毕业以来包括在学校也有一些创作,然后一个比较集中的展览,大概展览的作品数量有40件左右,包括18个视频,7个图片/7组图片,有十几个装置,呈现自己的一个创作面貌。
记者:其实在当时,引发大家热议和关注的是你裸奔的那一组作品,并且在当时被网友封了一个“裸奔哥”的称号。在很多后来的采访中,你也提到当时裸奔的行为是你缓解自身压力的一种偶发性举动。之后,反而从这种“偶发”转化成了你有意识地朝这个方向做创作的引爆点。我想了解的是,在裸奔之前你曾经谈到过是舒缓自己压力,当时的压力来源于什么地方?
厉槟源:也不完全是一个压力,其实就是活着的一个姿态,一个展现。展现我的生命,有这个冲动,可能有个人情感、各种因素一个综合的东西,突然想要有一个出口,想要挣脱出来那种状态。最初是跑着跑着有人拍到放网上去了,我觉得挺有意思的。有人感兴趣,又引起了一个话题在议论我,在猜测这个人是什么原因、什么动机造成了他这样一个行动。然后就沿着这个思路,在保持我的神秘性的情况下,有意识地去做了这么一系列的奔跑,拿着十字架,骑着摩托……然后才引起了大家的关注。一开始并没有说要做成传统意义上的一个作品的形式,我先是引起了一些关注和热议以后,才慢慢回归到自己个人身上来谈这个事情。
记者:你第一次跑的时候决定去跑的时候心里在想什么?
厉槟源:2013年3月20号我第一次开始跑。当时很冷,地上都是零下几度,挺想去尝试尝试,觉得挺刺激的,从来没有这样的经验,我就去跑,当时还挺刺激的。感觉自由自在的,晚上街上没有一个人,偶尔有车辆过。当时是凌晨一两点钟,我选择基本上人都是在休息状态的环境。不像白天,白天的望京算是一个公共化的环境,但是晚上的望京好像去公共化了,变成了一个很神秘、很奇幻的地方。因为灯光很吸引我,然后一个人在奔跑,我觉得挺浪漫的一件事情。
记者:你当时是从哪里跑到了哪里?
厉槟源:当时就在望京、广顺北大街还是哪儿,西门子大厦下面那条路,我现在也记不住它是哪条路。第一次其实就是很本能的一次个人行为。
记者:怎么想到去望京跑?为什么不选择在黑桥的工作室周围跑一跑?
厉槟源:还是想被人发现。
记者:但是又挑在半夜的时候。
厉槟源:有一种半开放状态的东西,可能实施的过程里会有一些意想不到的情况发生,这个东西也比较吸引我,如果我只是在工作室里跑,跟家里自己脱了衣服裸睡一样。因为外面那个灯光不是特别亮,首先不是很清楚的一个裸露的东西,就是一个生命在那儿活跃着、活动着、赤裸裸的。
记者:是你跑到第几次的时候你被人发现了,有人拍传到微博上的?
厉槟源:第一次就有人发现了。所以才促使我两个月以来跑了十次,有几次没有被发现。他们传到网上就是我有意无意地让他们发现,引起一个关注。
记者:当时你是还把最后一次跑了以后,你是把这个照片,你还发了一条在微博上面,说你以后不跑了,当时是觉得跑十次就够了吗?目的达到了吗?
厉槟源:其实没有什么目的,就是做这个事情,我觉得够了,我又不是为了要达到什么目的,我觉得差不多了,太多也没意思了。作为我的个人的体验已经够了。因为我又不是说要去作秀、去表演、去演一个东西,因为我是跑了那么多次,你肯定觉得爽,够了。那就过去吧,这个事情就过去了。
编辑:田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