近日,被称为“录像艺术之父”的艺术家张培力荣膺第九届AAC艺术中国“年度艺术家奖“,使得这个新设的奖项实至名归。
张培力创作的每个阶段都已达到极致——寻找观感的新维度,媒介的新可能,交流的陌生化,语言上的新鲜感。永不满足于已有的成就,也绝不愿重复自身,以至于他创作的多样性和复杂面貌从未停止引起人们的困惑和惊叹。
“录像艺术之父”张培力
1 是不是录像艺术,我也不知道
一点艺术:你一直被称为“录像艺术之父”。1988年的《30×30》是你的第一件录像艺术作品吗?那时候国内是否有人涉及录像艺术的领域?
张培力:据我所知没有。艺术家拍录像是有的。在86年的珠海会议上,有一个“南方艺术沙龙”,王度、杨诘苍几位艺术家,做了一个表演,并用录像记录下来。珠海会议上播放了这个录像。我也看了。
但是,那算不算录像艺术呢?看你怎样来界定录像。录像当然是用来记录的工具,但是,你关心的问题是记录那个事情呢,也就是说,你只是借助录像的功能呢,还是关心录像本身。我当时拍《30×30》,感兴趣的是录像里面所包含的时间性,和录像语言可能给人带来的视觉影响。我想要做的是,用一种枯燥的、乏味的、甚至让人厌烦的东西,来替代录像通常给人带来的视觉上的愉悦,或者说一种叙事,或者可能的情绪上的触动。在我的这个作品里,能感受到的只有厌烦、厌倦、困惑,因为它没有情绪,也没有事情,虽然好像记录了一个过程,但这过程是没完没了的,开始、中间和结尾都是一样的,没有起伏变化,开始也可以是中间,在任何时间去观看它,看五分钟和看一个小时是一样的。当然看一个小时可能会睡着,看五分钟还不至于。在我之前,是有人用过录像这个媒介,但态度上有所不同。
一点艺术:这是否就是录像和录像艺术之间的差别?
张培力:它是不是艺术我也不敢说,真的。这个作品,它在艺术层面上是否有意义,我真的不敢说。这么多年,大家都说它是第一件录像艺术作品,那我想大概就是吧,人们这么认为总是有道理的。
我之后做的很多作品,我都怀疑它是不是录像。我并不肯定,我没有那么自信。录像总要包括拍摄、编辑、后期制作等各个方面。比如08年在深圳做的《静音》,在一个服装厂的缝纫车间,每台缝纫机上安装一台摄像机,就像监控一样,记录一个工人一整天8个小时的工作。她坐在缝纫机前面的一举一动,全部记录下来。这个拍和录像的拍有什么差别呢?它也是在拍,但不是我在控制镜头。我不太喜欢在镜头语言里有太多的主观性。所以,这样的拍和我们通常说的录像的拍摄,是不一样的。它算不算录像艺术,我也不知道。
《30×30》,1988
一点艺术:《30×30》在“黄山会议”期间播放后,有人诟病作品的技术问题,你怎么看?你觉得拍摄技术对于影像表达来说重要吗?
张培力:没有技术也是方法之一。可以说是没有技术,也可以说从主观上排斥技术。之后我有些拍摄也用了技术。我乐意去尝试不同方法,这要看作品的必要性。比如今年博而励画廊展出的那个大的肖像《脸》,需要非常专业的技术来拍,设备也很好,拍的时候画面、灯光很讲究,是在摄影棚里拍的。
2009年拍摄的《阵风》,先是专业地搭出室内景,然后人为地把它摧毁掉。用了五台摄像机,不同角度同步记录。这个作品里用了在电影或录像里经常会用的技术,比如诗意化的叙事方法,柔和、缓慢的镜头语言,窗帘飘动、金鱼缸啪地打碎,都是很慢的。现在要做到这个不难,只是比较花钱。在当时来讲,是我第一个成本最高的作品,搭景、拍摄、后期大概花了30多万。
一点艺术:后来你也把杜尚“现成品”的概念挪用过来,在创作里使用了许多影像的“现成品”。
张培力:对,有很多时候,我的作品严格意义上讲不是录像,因为后来我连拍都懒得拍了。有一个作品《最低像素》,用的素材是我在新华书店买到的音像制品,它原本的内容是当时合法的、可以公开发行的,大概是卖给新婚夫妇的性教育影像资料。我在书店里看到,很奇怪,怎么会有这样的东西?中国居然可以以这种科学教育的名义,卖黄色影像制品。后来,相关的光盘我都买了,买了好几个。买回去一看,我觉得很荒唐。特别好笑,实际上从色情的角度来讲,它完全不是A片,但是从某种程度上讲,它比A片还要色情。因为A片是没有解说的,而它这里边是有解说的,会有各种各样的指导。这些东西用得着解说吗?一解说会变成件很麻烦的事。而人也确实在表演。男人穿着泳裤,女人穿着泳装。
后来我用了很小很小,大概五英寸的液晶屏来呈现这个画面。(内容不是我拍的,所以严格意义上讲不能算录像吧?)我在液晶显示器下边放了红外感应器,设定的感应距离是3米。因为屏幕很小,3米之外,其实看不清什么。但越走近,越会产生干扰,出现雪花点,最后图像完全消失。这是一个矛盾关系,观看的矛盾。在远处你看不到,走近了想看也看不清楚。
编辑:江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