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乙:徐唯辛《众生相》评述 2011-04-01 10:32:41 来源:99艺术网专稿 作者:天乙 点击:
徐唯辛的《众生相1966-1976》,是一部大型综合性当代艺术作品,它指涉了“文革”这次发生在中国1949年建国以来影响最大的政治运动与社会变革事件。这是一部浓缩了艺术家数十年思忖、承载了艺术家独立和普世历史观以及当代艺术价值观的鸿篇钜制。

这样,《众生相》就注定成为一部十分特殊的艺术作品,它集中运用了绘画、影像、文献甚至行为等等艺术表达方式,同时又不属于上述任何一种艺术形式,一旦这些元素被分割开来,这部作品就不能按照现有艺术面貌出现,整体性就遭到破坏。正因为如此,《众生相》就是为展览创作的一种传播意义的公共艺术作品,几乎不能实现普遍意义的收藏。从装置意义上讲,《众生相》是用大幅肖像、视屏影像甚至随着作品展出现场的改变还会增加某些实物构成的具有装置效果的作品,展览现场的视觉震撼相当强烈,即便是作品某一单元的全展,也会让观众震惊,熟悉的不熟悉的面孔会以各种各样的神情同时或者不间断地出现在观众眼前,如果一个一个地阅读每个人物的简历,观看相关视屏影像,参观完展览,会形成一个比较清晰的、经过观众重构的“画面”,勾起观众对那些政治运动的记忆或认知。同时,展览现场会产生一种强烈的“挤压”感,观众会在这种“挤压”的推动下,“不得不”开动思维,思考许多相关的、无关的实体问题。从行为意义上讲,对于艺术家而言,只不过表现为一种绘画行为而已,肖像的还原或者复制,对于徐唯辛来说实在算不上绘画,但是为什么他耗费如此漫长的时间、精力、投入绘制那么多的人物肖像呢?答案只有一个:目的之一就在于绘画行为本身。徐唯辛是要用这种带有“自觉”与“庄严”色彩的行为来缅怀那几次都付出沉重的生命代价、文化代价、社会代价的政治运动,同时也用行动来承载个人在文革中参与羞辱、调侃、揶揄老师而长时间积淀在内心的那份不安,寻求心灵的慰藉。

 

《众生相》的根本目标无疑是致力于启蒙,也就是致力于一种“纯粹识见”的“传播”,企望在这种“传播”与民众介入的过程中实现一种基于真正理性的“纯粹识见”的建立,“摘除掉”根植于大众内心甚至精神实体中的荒谬【5】。徐唯辛延伸着这种艺术行为,除了展览等直接传播以外,他以公共知识分子的姿态,利用在国内外所有展览、讲座和交流机会,表达他的历史观。近几年,徐唯辛在一些大学和国内外艺术机构举办过大量的讲座、演讲和交流,我注意到,每次活动几乎都涉及到《众生相》的阐释和价值指向的讨论,所有这些行为其实都是构成作品的元素之一。从传播意义上讲,《众生相》是一部特别依赖展览的作品,同其他绘画作品不同的是,《众生相》的艺术价值很大程度上是在展览过程中实现的,如果不能实现足够多的展览,这部作品的价值就会受到影响,作品所呈现的历史观是通过几十上百幅当事人肖像汇集在一起,现场建构那个时代的社会面貌和人生形态,并以此触碰人们普遍的历史观,具体说就是冲击某种既定的、主流的、一般的关于文革、反右的观念,尤其是不同层面的人物经历、遭遇、命运联系起来,组成了一幅具有历史传承和一般现实性的社会生活画面,从而实现一些最基本的、最基础的觉醒,发挥着启蒙的作用。

 

《众生相》的形式、语言,是超越了单纯绘画、影像、行为等艺术形式和语言且兼而有之的一种综合传递形式,尤其容易被人忽略的是装置意义的现场视觉系统和艺术家绘画行为的感知系统。在展览现场,根据展出肖像等组合情况所产生的震撼作用以及在讲座、交流中所展示的作品反应,可以清楚地看到作品的巨大社会反响和实际影响力。所有这些社会效果,显然并非单纯的肖像所能实现的。在当代艺术越来越注重艺术形式的创建和观念形态的置入的背景下,《众生相》走了另一条表达的路子,那就是不拘某种特定形式,纯粹按照艺术家个人独立的当代艺术观念和理性精神以及拒绝遗忘的历史态度,真实地选择可能的表达途径来传达艺术家的历史思想和社会文化观念。尽管作品的语言形式遭到来自诸多方面的质疑,但是一点儿不影响作品的实际社会效果,尤其不影响作品在其他国家和地区的认同感,而且从某种意义上讲,这部巨著正在改变着一些外国人对中国人对待之前发生的很多政治事件的态度的看法,遮盖历史真相,从而,掩饰历史事件的深层动力与文化背景的情形事实上被限定在更小的范围比如体制以内。

 

艺术家不是历史学家,也不是思想家,但是艺术家应该忠实于艺术本质和客观真理、追求个人真实的心灵,恪守独立立场与批判性精神。徐唯辛并没有打算对文革进行学术性解析,也不可能对这些事件进行纯粹的文献整理,从根本上说,徐唯辛对这些事件的表现依然处于感性的、视觉的、形象的范畴,采取的是艺术的手段而非有人所理解的那样是文献整理性质的。首先,如前所述,徐唯辛对待这种创作行为的态度是庄严的、近乎虔诚的,同时也充满了强烈的创作激情和创作冲动,不仅为某些著名人物的遭遇扼腕,同样为一些普通人物的命运悲哀,为了丰富一些关键人物的生活信息,不惜长时间奔走收集了大量珍贵资料,包括完成了大量的影像录制,尽管这些工作已经大大超越了艺术家架上创作活动范围,但是徐唯辛依然把它当做这部作品的创作行为来实施。其次,作品的属性是视听范畴的,人物经历虽然带有文献性,但是这些信息依然被手工抄录到了肖像画面上,作为肖像的一个部分进入了作品,除了信息价值以外同样还具有一定的创造价值和视觉价值。(选自《天乙当代艺术评论集》,中国图书出版社)

 


注释:

 

【1】这篇文章在作者2008年有关徐唯辛《众生相》好几篇讨论文字基础上整理而成。《众生相》甫一问世,虽然得到艺术理论界和批评界部分理论家、批评家的认同,但是大多数人持怀疑态度甚至尖锐指出这部作品的缺陷,甚至彻底否定这部作品或者消解其艺术价值、社会价值、思想价值。作者多次与有关艺术家、批评家或其他艺术人士展开了讨论,有些讨论是温和平静的,有些则十分激烈和针锋相对。

【2】新华财经网:《申小珂忏悔文革时期红卫兵经历羞愧心情困扰20年》。

【3】参见汤因比:《历史研究》,上海人民出版社。

【4】参见福柯:《福柯读本》,北京大学出版社。

【5】参见黑格尔:《精神现象学》(下卷,商务印书馆)
 

 


【编辑:唐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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