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如珪:当下教育无法“复制”启功 2012-07-30 17:17:14 来源:东方早报 点击:
在启功先生百年诞辰前,赵仁珪在北师大丽泽园家中接受了《东方早报·艺术评论》的专访。赵仁珪认为,启功先生的文化成就能够横跨学术与艺术两大领域,而且是“通才”式的学者和艺术家——启功之所以成长为启功。

 

赵:所以这些都说明他对权贵并不阿附。

 

艺术评论:就是一直以来知识分子的风骨都在的。

 

赵:当然这种现象,就是直接顶回去的也不多见,他一般用幽默的语言顶回去,明白人一听就明白,说明他还是有一定自己的见解。北师大有三个教授,大家说某教授是亢而不卑;另外一个教授是卑而不亢,而启先生是不卑不亢。

 

艺术评论:这就是“君子风格”。

 

赵:对,有君子风格,他有自己的原则,表面上是很谦和的,但你不能超越他的底线。

 

艺术评论:所以他的居室叫坚净居,从这些事件是可以体味到启先生起这斋名的追求所在。

 

赵:这个号他自己也说过是康熙的题词,康熙给他们家一方砚台上刻的两句话,启先生非常喜欢这两句话,“一泉之石取其坚,一勺之水取其净”,坚净就是启先生非常欣赏、心目中所追求的。

 

艺术评论:赵老师能否谈谈你自己追随启先生的经过?

 

赵:说启先生非常欣赏我也是高抬我了,我也不敢说,但他对我是非常提拔和奖掖的,这是毫无疑问的。我想也没其他原因,主要是我这人比较笨,比较朴实,没什么功利的想法。所以启先生还是比较信任我。有时候启先生也说:你这人太迂了。我也确实有时候比较迂,可能从启先生来说,他宁可喜欢迂一点儿的,而不喜欢滑一点的。启先生对我的这些奖励有点像陈垣校长对启先生的提携一样。启先生回忆陈垣校长就觉得,陈垣校长处处护着他,特别关照他。别人都反对启先生,说他这个不行那个不行,陈垣校长就三次将启先生请到辅仁去教书,所以启先生也特别感激陈垣校长。从这个角度来说,启先生应该也受这方面的影响,如果他看中以后,他就觉得即使这人笨点儿迂点儿(也没关系)。

 

艺术评论:其实这就是一个品质的问题,儒者总是敦厚的。

 

赵:所以他应该是比较信任我的。当然也还有别的原因吧,比如说在读研究生期间,我们当时第一届九个研究生,都是启先生的研究生。

 

艺术评论:你们是哪一届?

 

赵:1978年考了他的研究生的。一开始是集体带的,到了第二年开始做论文,启先生就管带我和另外一位,所以我们就更“嫡系”一点儿,就是更正式的师生关系吧,就像现在的导师一样,一个是我正式分到他的手下做研究生,记录在案;再一个我觉得是我喜欢写点诗词。

 

艺术评论:他对诗词特别重视?

 

赵:他对这个特别感兴趣,别人不做,我做点儿。我每次做诗词给启先生看,启先生都非常高兴,比收作业还高兴——他愿意给我讲诗词,有时候也给我批改一下。所以从这个角度来说,在这方面也有点儿偏爱我。可能还有另外一个更深层的原因,启先生他自己是没有学历的。

 

艺术评论:对,他的自撰墓志铭开篇就说:“中学生,副教授……”

 

赵:对,自学成才。而我从中文角度来说我也没学历。我的大学是外语系的,大学毕业以后教了十年语文,当时没有外语所以只能教语文了——可以说,我的中文方面是自学成才的。所以应该也有这个原因。

 

艺术评论:自学有个好处,是有的方面就比较通。

 

赵:对,有的方面比如作点诗词,可能比中文系的本科生更好点儿,或者更有兴趣点。他们可能没这兴趣。这个可能也算一方面吧。毕业之后我就留校了,留在了中文系。留在中文系的有两个老师,还有一个是搞明清文学的聂先生。搞传统文学留校的就是我,这样一来我跟启先生的关系就更为密切了,启先生家里有什么事都是我张罗。每月发工资的时候,那时候发工资不是打卡,我每月给他送工资。时不时地我也经常过去跟启先生聊聊天。

 

艺术评论:住得也很近?

 

赵:对,我们就聊聊天、谈谈学问,谈谈学习上的一些感受,有什么问题就问问启先生,做了什么诗词就给他看一看。这样一来二去就接触得更多了,他也就对我更了解了。

 

艺术评论:就是说启先生很多事情也都是托付你?

 

赵:可以托付。启先生身体也不好,经常住院,当然我就义不容辞,该怎么招呼怎么招呼,住院陪着等。所以这样一来从业务上来说他也很欣赏我,从生活上来说关系也很密切,所以启先生最后的遗嘱里(其实我从来不提这事儿,也不该提这事儿),他称我为朋友,就说:什么是朋友呢,朋友非它,我之伴也。

 

艺术评论:这我真没听说过,你自己当时可能也想不到。

 

赵:是,我也非常感动。我后来给自己也起了个斋号,叫“土水斋”,启先生的叫“坚净斋”,“坚”取一半是“土”,“净”取一半是“水”。这也就表示我对启先生的一种感激。所以出于这种种原因,启先生就找我做口述历史这事儿。

 

艺术评论:启功先生有一本《论书绝句》,好像也是你做的校注。

 

赵:对。《论书绝句百首》,启先生写了一百首诗,后面每首自己都有一个古文的解释,但是很多人还是看不太懂,所以要把注释做得更加详细一点,那么我就做了《论书绝句百首》的注释。后来启先生还有诗集《韵语集》,这里面也有很多典故,或者词语或者本释,和生平相关的一些本释,可能一般人也不太了解,所以我又作了一个注释。启先生也还算满意吧,所以后来《口述历史》也就找我了。另外住得也比较近,比较方便。

 

艺术评论:您当时做《口述历史》是不是有些事也不太清楚?

 

赵:那当然。

 

艺术评论:做了之后有没有什么对他更新的看法?

 

赵:一方面是对启先生更加了解了,再一个更重要的是觉得他更可亲可爱,更真实,更了解了。在我心目中我觉得,启先生确实是个难得的人才,或者说是天才。你看启先生的记忆力这么好。

 

艺术评论:对,书中有很多细节读来如在昨日,启先生回忆时已经90多岁了。

 

赵:不光是回忆自己的事,在于平常人的交往中,以及诗词歌赋,信口即来,肚子里有数以千计的诗词歌赋,甚至《史记》的很多篇目他都背得出来,《史记》中的《高祖本纪》他都能背。有一本辞书叫《尔雅》,他也能背出来。

 

艺术评论:九十多岁还能背那么多,这个是真的厉害。

 

赵:接触很多之后,确实觉得启先生有着超凡的记忆力,确实非一般人能企及的。包括他的一些见解,都是让人觉得很佩服,所以对启先生就更加尊重了。所以我愿意追随启先生,我就是很服他。

 

书名超过画名原因在“反右”

 

艺术评论:启先生在《口述历史》中说他以书法名世其实是阴差阳错,说最早喜欢画画。

 

赵:当然启先生从小来说不是要立志成为书画家,但启先生能成为书画家也不是偶然。他从小想学画画,《口述历史》里有讲到,他也常提一件事,就是他有一个亲戚让他画一幅画,说你别题画。

 

艺术评论:这件事似乎对他触动很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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