P85《京雪》-2008年-69×68.5cm.
这个过程就像排球运动员争夺世界冠军,是从练习接发球开始的,训练对球的控制能力。只有经过反复的练习,才能进入控制自如的状态,绘画表现中同样存在着对画面控制力的掌握过程,如对画面的结构、造型、空间、量感、虚实等方面的控制力需要通过不断的实践来掌握,而中国画的写意状态则是艺术家对绘画语言规律高度掌握后的自由。
陈履生:您这段时间有没有去黄山写生?
李小可:有,而且量很大。
陈履生:那这段时期的写生跟您20年前、30年前的写生有什么不同?
李小可:肯定有很大的不同。
陈履生:主要表现哪儿?
李小可:现在写生中的概括力、笔墨性对整体意境特征的把握,以及笔墨表现更强。写生每个阶段要解决的特殊性问题和目的各不相同,现在更加明确。
陈履生:如果把您这个时候的写生跟您父亲的黄山写生比较一下,这里面有什么异同?或者说您怎么看待您父亲那个时期的黄山写生?
李小可:父亲的写生是以东方的笔墨语言和文化精神到生活与大自然中去发现新的个人化的审美,通过深入的写生感悟、蕴酿着他新的审美语言与意境的产生。如何对待写生的问题存在争议和不同的看法,但艺术家是一个很个人化的选择的艺术道路,决定了其艺术的特殊风格。在写生中,你如何对待客观世界带给你的感动,这是个人化的。有人认为我父亲是用一种西方的观点去写生,我对此有不同的看法。他更多的是用一种贪婪的态度把对这个世界的感动以水墨表现在画面上,他说写生时你要像从其他星球来的一样,以孩子般的新奇感去敏锐地感知这个世界,通过写生把传统、自然、时代与个人化的审美选择连接起来,逐渐形成新的表现可能性。西方大师莫奈、塞尚、梵高、高更,他们的艺术也都是从生活中获取灵感。董希文、吴作人先生早年去西藏的写生,我们现在看到他们的这些作品依然有着无限的生机和感染力。
陈履生:毫无疑问,从“家园系列”开始,以屋顶为主要构成的这样一种构图方式用笔墨表现,有“李家山水”的典型特征。在您的作品中,强化白也好,黑也罢,包括您的树的画法,镂空的、留白的这种格局、这种方式,应该是李可染先生的独创,在他的山水画中常见。这样一种方式也给您的画打下了一个烙印,一个有着血缘上联系的烙印,然后是文化上的联系,再就是笔墨上的传承。您肯定会思考这样一种传承关系,因为人家一看您是李家出来的,是要传承的,这是一种责任。还有一种是您为了摆脱这一责任关系,需要突破,您是怎么来解决这个问题的?您有没有想到要精心地传承?或者有没有想到要去突破,或者怎么在两者之间既要在传承的基础上突破,又要在这一基础上开辟与父亲完全不同的新天地,或者根本就不想去突破,就是要把李家的东西继承下来。当然,这不是李小可,这可能是另外的李家弟子。在“李家山水”的传承人中,不乏完全要把李家的风貌传承下来的人。可是您首先已经有突破了,包括现在所画的“黄山系列”,我们也能够看到这种突破,但是黄山的这些松树以及其他一些画法,一看还是“李家山水”。我想每个人都会怀有这样的心意去探寻一个有意思的问题——一种千丝万缕的联系,并不是理论形态上的一种简单化的阐释。这就牵扯到中国画的传统,包括很多有名的画家后人都面临着同样的问题,比如潘公凯画的荷花,可以说几乎没有他父亲的样式和面貌,但我们还是可以看到一种联系,一种相似的感觉——霸悍之气。
如此来看您的画,即使在20世纪80年代中期“家园系列”刚出来的时候,人们看到的是一个水墨老北京的表现,但人们一看这是活脱脱的“李家山水”的变体,有关联,又确确实实不是李可染先生笔下的东西。从画面的具体表现中,人们可以从路的画法,包括行人,看出和可染先生的画很像,但可染先生又不是这样一种形式整体的。在这种传承的问题上,您是怎么想的?又是怎么做的?
李小可:当艺术进入到文化层面上,人们对于传统经验的继承是必然的。传统是人类文明的经验结晶,其中包含着艺术表现的共同规律与特殊性规律。在任何有感染力的艺术作品中,尽管一定有艺术家个性的创造,同时也必然涵融着历史文化的传承与借鉴。我的借鉴是必然的,这不仅仅是对父亲的艺术经验的借鉴与吸收,也包含着对其他艺术大家的借鉴,如傅抱石、陆俨少等,同时也有历代的大师,但最终在作品中,我的表现意境、审美选择和笔墨特征是有区别的。在作品中必然会保留这个流派的特征,同时会增添新的表现可能,《水墨家园》线性的表现就更为突出,在表达的内容意境上与先辈有所差异;表现西藏题材在父亲的作品中不可能找到直接的借鉴,但会从中吸收某一点经验,最终要发展为另外一个新的东西,包括蓝天颜色的尝试,在有些用水墨表现的藏地题材作品中能找到墨的浑然一体,这肯定跟父亲的山水有很深的联系,也有一些作品会凸显我个人的审美追求。《老城遗韵》这幅作品里的老墙,以父亲的方法是不会把砖一块一块地画出来,当然也可以不画一块一块的砖,而用淡墨渲染就很难把城墙上那种历经沧桑的肌理感表现出来。我在绘画中要用一种特殊性的视觉语言来表现对客观的感受,以线性的语言描写城砖的秩序与错落,以及岁月带来的沧桑感,但如何把城墙与树的语言变得浑然一体则是一个实验的过程,如同怎样把音乐的元素组织到统一性的旋律中一样。
编辑:田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