问:请谈谈您对“国家”这个概念的理解。
汪:这个问题很大,国家只能作为一个意识形态的集团政治被考虑,有众多的机构和知识领域,一个人可以从国家来考虑,也可以从国家的各个部分来考虑,这也涉及到方法的问题,我觉国家可以从政治的角度来看,可以从经济的角度来看,也可以从文化的角度来看。所以我觉得应该给“国家”这个概念一种可能,就是从它的储存和关系来看——黄专这次展览的“可能”也是这样的,通过这种方式来讨论“国家”。以前我们说“国家”就是指一个集团政治,我们长期以来认为“政治”就是政治集团,西方的这个词很宽泛,包括种族歧视、女权主义、环保等,我们以前对“政治”的理解是按照——对我来讲,以前“政治”是一个很狭隘的词,所以我们愿意按照狭隘的态度去看待它,“国家”的概念也同样。总的感觉,我宁可把“国家”放在一个很中心的位置来考虑,不是一开始先有一个命题或命名,然后来谈“国家”,这是有问题的,我说的“中心”是——包括我们现在四个人的生活状态,实际上也属于“国家”的概念,从文化上来讲,还有一个迫切需要梳理的问题,就是我们一旦把所有的问题和一个总的概念连在一起来谈的话,我们会失去机会,就像现在很多单位都是从“中国的”来谈,其实我觉得也可以从作为“个体”的,从每一个领域的知识这样的角度来谈。很多人的问题是都还把“国家”跟“政府”联系起来,其实“国家”跟“政府”还有区别,政府代表一个管理者,国家的声音应该更广泛,包括来自不同领域各种知识的声音,而且也不要简单理解为就是代国家发言,这样很容易将问题僵化,“国家”也是一种关系。
在当代艺术里面,其实我很少听到“国家文化遗产”这样的声音,所以说一旦把“国家”和“政府”区别开以后,对身份的判断的不确定性问题就出来了。以前我们总是习惯说“体制内”和“体制外”,“地上”和“地下”,“东方”和“西方”,“意识形态”和“反意识形态”……都是非常二元对立的方式,有时候对“国家”的话题是有禁忌的,我觉得谈这个问题必须有一个长时间的准备,要有能力从一个知识结构来谈,这个准备会导致你的发言对以前的传统概念——不是“消解”,起码是多了一种可能,因为我老是这样看问题,我觉得任何一个事物的进步,不是埋葬了先前的对象,而是多了一种可能,一个社会的进步不是线性的替代,到最后还是剩下一个绝对的权力。也许可以这样看这个展览,它要解决这样的一个问题,就是我们看能否从这样的角度来谈“国家”的概念,进而我们可以谈到“文化”的概念。其实我觉得“艺术”只是一个很小的问题,有时候“艺术”作为问题来谈很难成立,我觉得前两个问题解决了,最后得出的结果或者被呈现出来的那部分可能就是艺术了,有时候我们以为“艺术”的问题很复杂,其实问题不是它产生的问题,而是产生于其他领域的问题,可能产生于其他的知识结构,或者其它的文化态度,产生于在其它地方没有解决的问题,但这些问题可能就是被误以为是艺术问题。
问:如果是这样的话,艺术就变成了一种手段,我们通过它来解决其它方面的问题。
汪:我的感觉是,实际上我面对的很多问题都不是艺术带给我的,有时候“艺术”对我来说感觉特别大,因为我觉得它是一个很简单的东西,而一旦要谈这个问题的时候,就只能把它扩大,我工作时,必须要有问题,而这个问题是不是艺术问题对我来讲则不重要,很有可能构成我的问题的很多方面不是艺术问题,因为它没有问题,但它也不属于无关的问题,也许这就是它的问题。像刚才谈的“国家”的概念,之外还有一些微观的东西,比如“征兆”、“症候”,就像你去看医生,医生询问后,你就要告诉他你身体哪些部位疼痛、不舒服,有的时候,症候在总体的关系上可以去判断一个问题,但不是说你哪里痛了就判断你骨头断了,它不是这么简单的逻辑关系,实际上症候是整体呈现的某一种状况,在这个基础上再根据不同的经验去判断它,我觉得这是一个比较具体的理解关系的容易跟公众经验沟通的方法,就像医生跟病人之间的结构关系。“症候”实际上就是“关系”,我觉得对于一个医生来讲,他拥有的知识越多,再加上他的经验,他就对症候进行一种判断。
问:医生跟病人的关系很清晰,而你跟艺术的关系似乎很模糊。
汪:是这样的,从一个总体来讲,你看到的医生跟病人之间的是“关系”,而“征兆”跟医生之间,实际上结构化的,有结构性的,病人说头疼的时候,医生绝不会马上进行判断,这个病人可能提供的是一整套相互矛盾的说法,这里面实际上有很多社会学的背景,比如说他为了引起医生的重视,可能会把自己的经验描述得比实际的严重,还有比如说他没有能力描述,而借用他人的口来描述,就有可能描述得不准确了,这涉及的问题很多;对于医生来讲也同样如此,比如中医和西医还不一样,经验、年龄、受教育程度也都不一样。所以有的时候问题不是说存在多少种关系,而是在众多的关系当中,“症候”到底起到什么样的作用?这种关系如果从医生和病人的角度来讲就很容易,像我和艺术就永远是这样的关系,但它们要建立真正的关系又是很复杂的。
问:您的作品都是持续很长时间的产物吧?
汪:对,很多作品有几种状态,一种是还没有做成就觉得不值得做的;第二种是需要很长时间去想的,然后觉得“做”就是一种事,它值得去“做”;还有一种就是它还没有让我知道怎么去做。基本上我就是这大概三种状态。
问:您觉得什么才是值得去做的?
汪:当这个问题在考虑的时候不可能结束的时候。比如“症候”,从开始想到做,到现在——其实在柏林已经展示了影像,但是这个工作并没有完,有大量的资料还堆着,我觉得影像才刚刚开始,看到拍的所有的现场照片,让我觉得症候刚刚开始,但这个作品怎么做下去,现在我也还不知道,在柏林就是30多分钟的影像——那么《观礼台》可能也是这样,到了明年展览的时候,最后到底是什么样的呈现方式?现在包括我自己都不清楚,真的不知道会发生什么,展览完了以后,它是一个终结,还是一个开始?这一年的时间是这个阶段的终结,还是是另一个开始?因为我觉得在柏林的《症候》是一个开始,我现在在开始处理那些现场拍的照片,还有我想做加入图像跟文本的关系……
问:说说《蜘蛛》这个作品。
汪:“蜘蛛”是一个建筑上的词,拍《蜘蛛之一》是跟张永和一起讨论关于生态建筑概念的时候,我觉得蜘蛛进入一个空间,在这个空间里构建它自己的空间,这是它匿存的方式。我就借用这样的一个行为作为一种共时性的探讨,《蜘蛛之一》实际上是把戏剧的四个部分放到一个网络公司里去演,演完了以后,这个公司的人照样上班工作。《蜘蛛之二》也同样,是在一个人的家庭里的四个空间,两种不同的表演,之后也走人。我把这个过程叫做“蜘蛛”,就是到了另外的一个空间,最后离不离开无所谓,也对这个空间的人、属性和功能没有任何认识,有的蜘蛛太小了看不见,但实际上有一种关系在现场,是一种重叠空间的概念。从另一角度来讲,这也是我的一种艺术态度,我对很多潜在的因素感兴趣,有的东西有的时候看不见,但它不是腾空的,“蜘蛛”实际上也就是这个概念。
2007年7月2日14:00于北京汪建伟家
——《当代艺术家丛书》吕澎主编 四川美术出版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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