魏:尤其是董其昌这些人,代表一种太小文人的这种东西,失去了精神的力量。
向:对宋元山水这一块的学习一下子不好消化。我到现在有一部分也挺茫然的,理解有限,如何进入作品也是问题。但我在做这一批女性身体时,最大的那个女人体——《敞开者》,还有洗脚的那件,就是把我对这部分的获得,尝试放进去。它里面至少可以提供两个东西:一个是人和自然的关系,就是人的自然属性。因为它对世界的一个看法,肯定不是在外在政治化的社会表象当中,而是对自然本性的一个解读,这样一个部分,跟我的作品有关联。
另外还有一个审美体系的部分,你怎么样去提供属于东方美学的审美情感,当代艺术中很多概念都会被这个东西消解。我只是吸收到一点点养分,非常肤浅,在我看来,这已经让我的作品焕发出跟西方的艺术挺不一样的气息。
魏:对,你以前的作品还是很西方的东西。表皮的东西其实比较多。但到现在你做那么大的一个敞开的人体,它实际上也不能看成完全是一个女人体,因为她女性的这种性别的属性,实际上并不是那么强烈。她是一个自然人,一个自然属性的东西,空间一下子就扩散开了,就像大地母亲一样。或者是看范宽的山水画一样的感觉。你现在的雕塑给人传达的是一种精神气质,是非常东方的东西。
向:我期望能传达这样一种精神。
魏:这种精神气质很沉静,带有很深厚的东西。
向:就这个问题,很难在西方的艺术里面,找到一个可以参考的文本。这在《你的身体》和《敞开者》两件作品比较中会很明显。我是想违背当代艺术的很多界定去做一个作品。希望我能继续沉下心来,去研究这一部分。
魏:这一块,你一定要做下去,不能把它放弃。
向:我会在未来的作品里面更好地呈现出来——因为后现代的概念、当代艺术的概念中,大部分是在解构、消解,但是建构很重要,就是你推倒之后怎么样去建立新的东西。拼贴和挪用,还有感官化,肯定会让艺术变容易了,越来越走向庸俗和低智力,很容易进入,很容易消化,很容易消费。但是我希望去做一些更有建设性的东西,假如你提供了价值观上的可能性,美学上的可能性。
魏:我觉得你这个东西,你所说的这样的一种境界,在你那个作品《敞开者》中实际上一部分已经开始有端倪了。
向:性别不重要了,她有一种完全安静的气质。
魏:她安静,所以说她不是那种阴的一种安静,不完全是一种阴的东西,而是很阳的,同时又比较阴,是比较雌雄莫辨的感觉。
向:这种东西真的是从东方文化里面我认知到的,东方文化就是一个平衡体的状态,里面有雌雄莫辨的气质。
魏:对,东方文化里面是有这样的因素。好比说以前印度的佛教文化,还有中国古代的佛教文化里面,观音,她实际上同时是一个男性和女性,神话里都是雌雄同体的。
向:是这样的。这里面所能传达的力量是什么?我一直认为西方的文化或者它的艺术有局限性,它的针对性特别强。像《你的身体》这样的东西,还是更接近西方体系的部分。你把《你的身体》和《敞开者》这两件搁一块,我曾经做过一个形容,我上一个展览名叫“保持沉默”。《你的身体》有一个劲儿绷在那,就是“我不说”,僵持着,这种东西成为很强的对抗性,这种沉默是一个无比巨大的声音,她用沉默在发声,这样的一种力量。
但是《敞开者》对我来说,是一个散播开来的力量,她没有使力,但是她的这种力量完全散播在外面了,让周围沉默了,她展览完了一直在工作室里放着,那个气场太强了。
魏:这个有点道家负阴抱阳的感觉。
向:她不是那种简单的,针对某一点去使力,她就是这样散播开来,这个气场自然就在了,“气”这种东西很难解释到底是什么。我希望这个东西越做越能走得更远,它能产生针对西方体系有效的对应的东西,现在这样的时代,你最好要把交融的文化都能够弄清楚。
魏:其实上最好能够把两个都超越。
向:你不能回避这样的一种交流,我不愿意做鸵鸟。
魏:对,现在很多的艺术家,因为是中国人,就一定要打中国的符号,打中国的品牌,所以做东西,还是那样东西。但是实际上你的作品,是有东方的那种精神在里面,同时也超越了它,不是以肤浅的方法表现出来,而是表达了一种普遍性的东西,一种在西方文化中也存在的,只不过在西方是以隐性的方式存在,不是主流,但是它仍然有这样存在的基础。
比方说西方文明的源流是希腊哲学,古希腊哲学家有德谟克利特的原子说,但是也有赫拉克利特的强调直觉的东西,跟中国的思想很接近,跟道家学说非常相近,他说过人不能同时踏入两条河流,非常辩证。
向:所以西方人对道的认同感很强,容易明白这个东西。
魏:其实西方也有这样一种性格,只是在文化中没有明显地显现出来,是一种隐性的东西,而东方也有西方的那种强调逻辑和实证的东西,像法家和墨家的东西,跟西方是比较接近的。但是后来由于儒家和道家太强大了,把它们给遮盖了而已,但是仍然有这么一个线索,实际上,我觉得,真正的意义在于能够把这两家统一起来、融合起来,然后再有一种超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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