魏:你那个《敞开者》还有《洗脚》的那作品,实际上它们并不是完全关于女人的。
向:对,我肯定感兴趣的部分也真的不是性别的那部分,虽然在做性别这个题材,但是最终要跨越这个问题,走向更宏大的范围。我现在的局限在于,仅仅从一个女性的身份中跨越过去了,我并没有涵盖两性的世界,我也在做一个自我成长的努力,希望能够有一天,我能通达,这个东西没有障碍了,也许我终其一生都不一定能做到。
魏:有这种必要性吗?因为我觉得你作为一个女性艺术家,虽然不需要在作品里面刻意强调女性身份,但也不需要刻意地抛却这种身份,对不对?我觉得对于女性,就像你说的这样,对于女性本身的认识是男性无法相比的,南•戈丁曾说过:“我对女人的认识肯定要超越男性的,男性经常只看到比较表面的东西,女人的精神构造比男人要丰富得多。”
向:一个事实是,我就是个女人,无法改变,我只是渴望我的世界更大,因为我觉得女性艺术家中的绝大部分,不能发展不能成长的局限就在于真的很难超越性别这样一个问题,我是渴望自己能够跳出这个东西来,我想我女人本性的东西永远不会丢失,我就是这么一个人,这个东西已经不需要我再去做更多的努力了,而且我已经足够敏感、足够对自身存在的太多反省的部分,我也不知道以后会怎么样,但是我特别渴望能够成长。
有一种人,像阿尔莫多瓦 这样的导演,我特别特别羡慕这样跨越两界的人。
魏:他就是一个同志。
向:一个男人这么理解女人,这简直不可思议。
魏:他的艺术这么多彩、艳丽、疯狂。
向:关键不是他对色彩对形象的一种感受这些表面的东西,他对女性心理、情感把握这么到位。
魏:像她们的其中一员一样,姐妹一样,就是这样。
向:好像没有障碍!对我来说,男人永远是一个彼岸,我无法触摸的一个东西。
魏:你的作品有些表现女性手淫这样的一些东西,这里面带有一些情色的因素。情色当然和色情实际上是不一样的。
向:因为有两性的存在,才可能会有情色这样的一个话题,我只是想比较坦白地呈现人性里面本来存在的一个部分,就好像谁都知道,人人都做爱,人人都可能会去手淫,但是你用什么样的态度去面对这样的事情。我特别喜欢南•戈丁这样的艺术家,超越道德的理解可以让她面对这样的东西很坦白,也许女性的天性使然,而且由于坦白,这个事情变得一点不猥亵,变成一种力量,在你面对自己的一个基本的欲望的时候——我只是呈现一个态度——这个东西是存在的。
魏:不是否定它,我觉得是不是说这样的表达也是你自己内心深处的欲望,或者情感的一种表述方式。
向:任何一个人都会有的,呈现它甚至不需要用勇气,只是把它坦白出来而已。
魏:个人情感和欲望是私密的东西,一般不愿意让别人以任何一种方式去窥视或者去了解它。
向:在一个社会性的范畴里,有各种各样的禁忌,这只是禁忌当中的一部分。仅从这一件作品来看,我初衷还真没想挑衅,只是很正常、坦白地做出来。不想把这个东西简单地放到道德层面去谈论,至少那不是我想要关心的部分。如果把这个作品放到整批作品里面,你会看到它只是在讲人性。
魏:对,它本身没问题。
向:对,这其实就是我整个展览想要表达的东西。也许我们习惯了艺术教化带给我们对于女性身体的概念,也习惯了社会教化里对身体的种种禁锢,但我想讨论的是人,人性的问题,不是艺术规则和社会规则。如果挑战忤逆了什么,那是另外一个层面的东西。整个的展览,在替我说,有关对人性认识上的各个层面,每一件只是当中的一个层面。
魏:但是,它会不会也是像一些小说家写东西一样?有的时候往往只是为了他自己想要诉说,只是为他自己说话。
向:我现在肯定已经离开自言自语的阶段了,这种自我叙说的方式,我已经不喜欢不依赖了。太多的女性艺术家用这个方式,但我觉得这个东西太狭窄了。看到第一个这样做艺术的,你觉得挺有意思的——其实也是坚持一种女性方式,如同有一个人用写日记的方式公开写作特有意思,但当所有的人都有自己的博客了,你说这事还有意思吗?
我从来没有把雕塑看成一个多么神圣的东西。
魏:那你觉得雕塑这种语言,目前这种状态下还有可能继续发展,还有很大的空间?
向:我觉得任何的东西都是有无限可能性的,哪怕最低级的、最傻的方式都有可能。文化一定要多元地发展才有意思,反正我既不以进化论的眼光去看待艺术,看待艺术史,我也不觉得什么东西一定要单向地坚守,自然就是有始有终。我从来没有把雕塑看成一个多么神圣的东西,神圣的是艺术,艺术应该是一个完全的开放的,无所谓用什么样的方式去表达的东西,从任何一个方面去界定它就是杀死它。
魏:你以后会尝试别的一些媒介吗?
向:也许会,我也不知道,因为雕塑太花时间,先做吧。能保持对所有东西的新鲜感就够了,你做一个很职业的事情,应该专注一点,先把那个事做好。年纪越大,越深刻感到生命有限,应该专心把自己的能量尽可能发挥出来。很多的东西是很虚妄的,根本完全不用注意的。
魏:另外我觉得你的作品,稍微早一些的,就是2005年以前的,有很强的绘画性的感觉。
向:我对雕塑的概念特别无所谓,是不是在做雕塑,没有一个非常界定的东西。我不回避文学、电影、绘画、摄影、电影、诗歌等一般的东西对我的影响,从形式上,什么东西都可以放弃,一个人要坚持做实验,想到一个什么东西,要赶紧去去试试看,行不行,所以很多东西对我来说就是一个过程当中,来试试这个,来试试那个,有一部分可能没意思了,也走不远,反正就是试试而已,有些东西可能会在很久以后突然又成为某一个线索。
魏:但是你这种绘画性的东西在现在的作品里面,还是一个重要的因素。
向:这个东西是很复杂的,并不仅仅从绘画里面来的,我觉得从太多太多的东西,不管是受教育的经验,还是日常的经验,甚至是二手经验,都可以获得,因为我愿意呈现一个更复杂的东西。最了不起的艺术应该是电影,因为电影是太综合的东西了。很遗憾,在有生之年不能做电影,但你可以从中学到很多东西,特别综合才有可能达到一个挺高的境界,没有界限和障碍,不要定义它,我在做雕塑,仅仅是因为我这辈子只能做好一件事,其实完全无所谓做不做雕塑,我们的表达不是一定要用雕塑方式体现出来的。
魏:所以这也是我问你的目的。
向:雕塑只是我一个很职业化的表达,既然我是一个做雕塑的人,一定要把这个东西做好。反正我觉得作为艺术家真的很幸福,你可能天生对痛苦的部分过于敏感,你肉体可能还在不停地吃、喝、拉、撒、睡,但是你精神上可以自由地在很多的范围里面去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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