向京 镜子里的女人——兔子不属于波依斯 雕塑 82×55×28cm 2002年 玻璃钢着色.
林:你觉得女的不好吗?
向:我觉得女的特别不好。
林:到现在也这样认为吗?
向:现在嘛……我觉得我是在慢慢的、努力证实认定我是一个女的这样一个存在,也没觉得好,也没觉得不好,只是我接受了,我曾经特别特别长的时间不能接受自己的长相。
林:你长的非常好啊,你非常漂亮!真的向京,你真的非常漂亮,而且你就长成女艺术家的样子。
向:哈……可是你知道吗?我喜欢高、大、白、胖的,哈…….
林:高、大、白、胖,太难看了,太怪了,奇怪的很,所以人都很奇怪的。
向:就为这种事情我都会苦恼很多年,而且以前没有艺术这个方式来表达,我就完全独自在那苦恼,痛苦、痛苦,其实就是对自己的存在完全不能接受。
林:最后就成长成一个艺术家了。
向:哈……钢铁是憋出来的。
林:所以这个道路还是很正确的。
向:还有很多人问我说,你怎么喜欢做那么难看的女的呢!我只是觉得女的身体本身就是各种各样都有,我也没特别找个特丑的做。
林:弄个美女那不是很庸俗吗!
向:对啊!大部分人在经典艺术、在广告、在各种教化中看到的都是符合指标的美女,所以真正的经验没有起作用。另外还有个经验,小时候大家家里都没有浴室,都到公共浴室去洗澡。那个经验也是挺受刺激的。
林:对,这个是个很大的事情,那种心理的障碍。
向:小时候又特别敏感、特别害羞、特别内向,就受不了那种身体的公开,觉得没有尊严。
林:那我能想象得到,第一次在武汉大学的公共澡堂,那种巨大的心理障碍过了一年才跨越,一年里自己根本不敢到那里去,就是不行,很大的障碍。
向:小孩的身体完全没长开,觉得自己奇丑无比。
林:对!根本没发育,哪儿都没有。
向:就像小柴火棍儿一样,看别人身体也是觉得奇丑无比,我很害怕那种很无所谓的中年妇女,浑身横肉的那种,简直是一种侵犯。
林:是……那种视觉上的、心理上的刺激,那种很强烈的,那种成长过程中很强烈的刺激。
向:我虽然没有像你这样的,那种命运给带来的这种特别可怕的东西,可能把那种小的东西放大了,效果一样。
林:有时经历过很多东西却不留下任何痕迹,等于说没有经历,但是一点东西就留下,还有很深刻的痕迹,以后就可以发酵生成一个艺术家。
向:所以有时看到那种完全没长开的女孩,我会特别感兴趣,好像永远看得懂这些小孩儿心里怎么想的,当然现在的孩子比我们那时候要健康多了,没那么多黑暗的东西了,可能更多光明的东西。
林:你十几岁的时候反叛吗?
向:太反叛了,反叛得一塌糊涂,跟我妈吵架,闹得一塌糊涂,在学校也是,跟老师吵架、打架什么的都有。
林:呵呵……那么狠啊!1988年我认识你时多大了?
向:1988年,我二十了。
林:那已经过了这个反叛的时候了。
向:实际上还在那个当中,你当时是那么有气质的一个女作家,我很心仪,就是我理想中的文艺青年的样子。
其实你足够脆弱
向:你什么时候开始有白头发了?
林:我从小就有白头发,小学六年级就有,我现在每个星期都要染一下发根。
向:我可能属于没白头发的,因为我爸妈都没有,我外公临到死了八十多岁了还不白。
林:那你不见得不白。
向:不知道是随我妈,还是随我爸,不知道自己的样子能保持多长时间,我是很怕长大的人。不愿面对太多事情。
林:是吗?我就不知道你这个激情能够保持多长时间,如果不要孩子可能能一直保持,但是我想象不出你要孩子是什么样子。
向:不知道,我害怕,特别恐惧!
林:那你不要算了。
向:哈哈……
林:不过有人到了四十多岁又想要了。
向:那太晚了吧!太恐怖了,你都六十了小孩儿才二十岁。
林:哎哟!那现在国外五十七岁的还生呢!
向:外国环境不一样啊!中国还是恶劣得多,我不知道你有没有这种感受,当老师使我对当下中国教育太多东西特别反感,包括教育给小孩的价值观和我的价值观冲突得太厉害了,就觉得我要是有小孩,到时候他上学的时候,我会特别不能接受种种这个社会带给他的东西。
林:现在是很糟糕,但是他也可能接受我们这样的价值观啊!
编辑:陈荷梅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