伪书是怎样“炼成”的?
德卡洛把烤炉打开,把温度设定为250摄氏度,拿一个耐热玻璃碟子装上盐酸……再把水彩画放在顶部的支架上,一张一张地烤干。盐酸蒸发出来的水蒸气能使画面出现氧化的效果……
2013年3月,吉罗拉米尼图书馆案开庭。德卡洛被判刑7年。他被监禁至8月初,一名法官批准了他监外服刑的请求。法官要求扣押德卡洛的财产:银行账户、两辆宝马、2009年花125万欧元买的别墅。最近,他又被命令让出一些家具、艺术品以及罕见书,法庭估计这些财产价值20万欧元。
目前,德卡洛生活在受限制的奢华中。在第二次庭审之前,任何东西都不会被带走。调查至少得花几年的时间。不过,在家服刑的他受到严格的管制:他不能离开,来访者必须提前获批,未经许可严禁打电话和发邮件,以防他再次回到图书行业。他的父母也不能来访。
我与德卡洛一起度过了三天。
虚荣心是一股强大的力量。某一刻,德卡洛将自己与诺贝尔奖获得者相提并论。当我问他如何伪造《星座信使》,他答道:“我想把来龙去脉都告诉你。我可以信任你吗?”
“好吧,”他深呼了一口气,说:“我本想开一个玩笑。”大学辍学的德卡洛对那些花数年时间研究图书学的人很不屑。他用自己的方式获得了学术认可。2004年9月,他向布宜诺斯艾利斯一所私立大学捐赠了4本伽利略的书,还有一块沙哈拉陨石,这所大学授予他“荣誉教授”的称号。从此,他自我介绍时总是不忘“教授”头衔。
2006年,他参与福特汉姆大学关于伽利略的学术研讨。翌年,他自费出版了一本两册的伽利略传记和文献。
在文献部分,德卡洛列出了1610年至1683年之间出版的每一个版本的《星座信使》。他有意识地提到了第一版出版前威尼斯出版商寄给伽利略的那30本——每本中有一整页和三半页空白,并援引了1610年3月伽利略写的一封信,里面提到了这些留白的版本。
德卡洛决定利用这个历史事实,戏弄一下伽利略研究专家。他说他是在2003年产生这个念头的。此后几年,他走遍意大利,考察制纸设备,学习工艺师们如何重新创作17世纪的水印以及其它古工艺。他带着这些知识前往布宜诺斯艾利斯,寻求丹尼尔·帕斯托里的帮助。(2013年夏天,我在布宜诺斯艾利斯见到了帕斯托里,他否认自己参与伪造《星座信使》。)
德卡洛的野心不止是伪造。他决心加上一点东西。考虑到伽利略收到的30本《星座信使》没有蚀刻月图,他开始“创作”一本“被遗忘”的作品——有独一无二水彩画的版本。“我做了大量的研究才达到这个水平。”他告诉我。17世纪的水墨含酸量较高,他费尽心思才找到了合适的水墨。一天,闲逛布宜诺斯艾利斯的一家古董店时,他发现了几瓶19世纪的印度墨水。据德卡洛所言,他与药理学专业的帕斯托里对此墨进行了石蕊测试,发现它的酸性远远大于现代的墨。如果他们能使此墨“老”两百年,那么他们就算万事俱备了。
德卡洛把画水彩画的任务交给了布宜诺斯艾利斯一位“著名”的艺术品修复者。德卡洛需要这名工匠做到的是:一,根据佛罗伦萨草图,画出5幅水彩月图;二,根据伽利略1633年的一份文件,加上伽利略的签名。原文件签名为“Io Galileo Galilei Manu Propria”(我,伽利略·伽利雷,亲笔所写)。因为“Manu Propria”文体过于华丽,为了避免出错,德卡洛决定用f代替,f代表feci(制造)。
工匠开始工作后,德卡洛开了一瓶酒庆功。工匠用酒杯杯脚描摹水彩画的轮廓。(这也许解答了金格利奇的疑问,可疑版本中每一幅月图的大小是一致的——81毫米。)
工匠完成水彩画和签名后,墨色看起来是黑色的。德卡洛把厨房里的烤炉打开,设定为250摄氏度,拿一个耐热玻璃碟子装上盐酸,放在底部的支架上,然后再把水彩画放在顶部的支架上,一张一张地烤干。盐酸蒸发出来的水蒸气能使画面出现氧化的效果,把黑色的墨变成锈色。德卡洛说:“这样处理,20分钟相当于400年的效果。”
随后,德卡洛带着这些画飞往意大利,找到了善于书籍装订的德斯特芬尼斯。(当我到德斯特芬尼斯店里求证时,对方拒绝评论。)德斯特芬尼斯用17世纪牛皮纸装订的方式装订了《星座信使》。一周后,德卡洛取走了书。他说,他与意大利书商罗汤多完成了最后一次“装饰”——塞西的猞猁印章。
罗汤多否认与德卡洛合作,他说自己就像兰一样,被德卡洛耍了。罗汤多目前正在配合意大利检察官调查。他告诉我,自2006年发现德卡洛涉及伪造后,自己便停止了与他的合作。罗汤多坚称,尽管与兰的协议上写着他与德卡洛作为“卖方”,将分两期获得50万美元,但实际上他从未从德卡洛处得到一分钱。罗汤多还说,他不曾在米兰图书交易会上卖《寻爱绮梦》。这与买家告诉我的信息不符。罗汤多显然不受德卡洛事件影响,两个月前,他就在与兰的书店相隔九个街区的地方,开了一家画廊。
编辑:江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