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多苓:我追求一种天人合一的绝对虚无
0条评论 2013-08-14 16:31:09 来源:99艺术网专稿 

关于女性

杜:你如何看待女人?

何:我几乎是一个女权主义者,我尊重女人,并把她们看得很高。对我来说,女人是人生中最为珍贵、最不可或缺的一个客体。女人可以被抽象成某种符号,而这个符号对我的生活、艺术都是不可或缺的。从绘画的角度,我喜欢画人体,因为人体本身十分精微,而表现的难度和全面性则是大自然的一个浓缩。在描绘女性时,我心里得到的满足感是其他题材所不能给予的。从最表面的层次到最深的层次,从最形而下的层次到最形而上的层次,从最感官的层次到最思想的层次,我都喜欢女人这个题材,对我来说,它就是一个微型的宇宙。

我喜欢表现女人身上阴柔的、敏感的感觉。就如同雷诺阿中年时描绘的女人体,画出了光线打在肌肤上所产生的微妙变化,光线激活了身体最隐秘部分的活力。女性肖像在面孔刻画上最为多变,而且最为直接。女人面孔的直接性与感官性能够体现出她的内心和灵魂,这是始终带有社会面具的男人所没有的。女性的肌肤也更为光滑,更为表层,尤其是胸部的位置,光线似乎能透过她,透过表层肌肤深入到里面,这种感觉是微妙的、神圣的,在绘画上也是特别能赋予视觉描绘性的。简言之,画女人可以把我的技巧上升到形而上的高度,而画男人则仅仅只是描绘他而已。

我对女人的感情是很复杂的,一个存在于生活中,一个存在于艺术中,它们交织在一起。生活中我可能跟普通人一样,但在艺术上我有一种强迫性的表达。画肖像时,从造型到情绪表达,再到色彩都有我强烈的个人色彩。女性题材具有更多的传统含义,我希望在传统的含义里面画出一些新意,在传统的女性肖像中找到一些新意。

杜:为什么女人是客体?

何:因为我是男人,我还是从男性的角度去观看、表现,并试图跟传统男性观看的角度有所区别。我永远无法像一个女画家一样去表现女人,因为我无法深入女人的内心。由于这种限制,我只能把女人当成客体,但这种客体与我是息息相关的。

杜:从形而上的层面来讲,你与女性之间是什么样的关系?

何:我不是一个男权主义者,因此我与女性之间是和谐、不对立的关系。我怜香惜玉,并把女人视为一种唯美的客体,我能够跟她们相处并处于一种和谐的状态。我跟女人绝不对立,因为我不会把男人看得比女人更高。

事实上我更关注女性,而且我善于跟女性和谐相处。我的画面能够体现出这种形而上的和谐感,不管是画彝族女人,还是现代女人;不管是美女,还是丑女,或许她跟我的画面有些冲突,但她在画面中始终是一个和谐的因素。包括我画了很多色情的女人,很多人看了之后甚至会忽略掉这一点,他们看不出其中的色情成分。因为我采取了一种很和谐的方式去表现,而不像当代绘画中那种赤裸裸的、带有很强的视觉上的强奸效果。我的绘画没有侵略性,不会给观众带来一种强迫的侮辱性的东西。相反,我的画面中存在一种气氛会弱化掉这种色情的东西。所以,和谐是我作品的一个重要特点。

杜:现实生活中你与女人之间又是怎样的关系?

何:我跟女人的关系很奇怪,尤其是在当下这个阶段,我并不觉得女人是我生活中不可或缺的,相反,生活中我恰恰更喜欢一个人待着。

我更多地把女人放在一个形而上或者精神的层面上,对我来说,这比肉体层面更重要。或许跟年龄有关,实际上我始终有一种孤独感。回顾我的生活,我与女人之间其实缺乏深入的交流,或许我天生就不擅长与人交流,而且我也并不了解真实的女人,尽管我画的几乎都是女人。我始终觉得她们身上有很多不可知的东西是我无法了解的,而我身上也有很多东西是她们无法接受的。我不是一个抒情的人,这与我画面所传达出的抒情感有些不一致。而且我的抒情是一种高级的抒情,不是说出来的,而是释放出来的,不是世俗化的或者非常直接的。

我始终喜欢比较含蓄的东西,尤其是年龄越来越大以后,对于一些肉麻的或者滥情的东西越来越难以接受。这一点也会落实到我的画面上,我的画面永远不可能滥情。我喜欢更直接的表现方式,比如画一个色情的画面,我就把它画出来,而不会用一块布去遮盖掉什么,但我会用色彩去区分,这是我天生的一种素质。我不喜欢那种虚伪的描述方式,明明是肉体的,却非要描述成非常精神性的,我宁肯看那种赤裸裸的描写。

在我看来,与女人之间的关系,行动比语言更重要。回忆青春时代,我比较怕那种说得过于直截了当的电影语言或歌曲语言,情人节也不会送花,因为我觉得那样很矫情,我会利用其他的方式,或者把它转化为一种搞笑的、调侃的行为,也就是常说的幽默。

赵子龙(以下简称赵):所以在你的近作中,女性时常会被置于一种幽默的氛围之中?

何:幽默是人生重要的润滑剂,高级的幽默绝对不是搞笑,而是可以让我们把所有难以应付的场面应付过去,把肉麻的、虚伪的东西化解掉,比如女性撒尿等画面事实上都带有幽默感。或许有人认为这种幽默是对女性的侮辱和调侃,比如《落叶》中对女子骑在树上的描绘。但事实上很多女性并不觉得这是对她们的侮辱,反而会因为我画出了她们心中隐秘的想法——内心的狂野不羁——而感到兴奋不已。

杜:你觉得女性除了野性以外还有没有玩世不恭的一面?

何:当然有的,只是很多女性不表现出来而已,这跟传统的男性社会有关,她们需要把这一点隐藏起来,否则就不淑女了。但我很喜欢这种女人,不管她长得怎么样,我觉得在人生之中,她们可以给你提供一些幽默或者玩世不恭,并能让你会心一笑,这是很难得的。

杜:你如何看待自己作品中的情色因素?

何:我并不回避情色艺术,反而会通过比较晦涩的方式极力地去表现它。事实上,人体画本身就带有强烈的情色意味,例如安格尔的作品《泉》,很多人甚至把它当作“春宫图”来看。因此,我们没有必要回避,但要有一个社会能够接受的度。我画情色时,会有一种优雅的成分在里面,所谓情而不色,最终都会进入到审美体系中并带有些许抒情的成分。

但我不喜欢温暖的肉色以及表现暖烘烘的暧昧的情色效果。我反而会画得比较清冷,使她本来色情的动作被软化甚至僵硬化,从而变成另外一种情绪。

杜:你怎么看待荒木经惟的摄影?

何:我很喜欢荒木经惟的照片,他那种直言不讳,甚至于厚颜无耻,让我觉得非常刺激,他完成了作为一个男人最淋漓尽致的表达。但我不喜欢他的“捆绑”系列,觉得有点矫揉造作,甚至表现出对女性的些许不尊重。我喜欢他的直截了当,他敢于把女性的生殖器袒露在观者面前,甚至他还拍了很多自拍照,这代表了他的一种态度。

杜:在谈大凉山时,你提到生灵与天地之间存在一种神秘的呼应关系。那么你觉得女性与天地之间是不是也存在这种神秘的呼应关系?

何:是的。在我描绘的室内风景或花园风景与女性结合的画面里存在这种关系,这种关系是通过色调与细节的处理来表现的。但这种微妙的关系没有了原来苍凉、宏大的气势,反而被一种小的、微妙的东西所取代,最终呈现出的是敏感而又富有张力的画面。

杜:从形象或者性格的角度,因为女性更美丽、更娇柔,所以她更加富有诗性与精神性。每个民族最原始的时期都有母性崇拜,认为女人的生命能力像天地一样,让人感觉神秘甚至深不可测。那么从形而上的角度,你是如何看待这个问题的?

何:就是一种崇拜,可能源自对宇宙神秘感的好奇。然而,由于女性的特质以及外形上所显露出的特征,实际上所有的男性对于女性的下体都存在潜在的依恋成分。这种依恋在绘画上是一种若即若离的关系,不能或者不愿直接去表达它,但可以通过很多形式去给它一种暗示。我一直在寻找色跟情、美与丑之间的平衡点,尽可能通过一些直截了当的方法去表现,但这一过程仍要不失优雅。

《落叶》是一个很好的尝试。画中,女人的裙子被撩起,里边露出下体的一部分,这本身提供了一个刺激的视觉经验,不仅对题材本身进行了嘲讽,还对传统的审美趣味或是男性虚伪的审美趣味进行了嘲讽。她的脸实际上带有一些挑逗性,但仍然很美的,而下面出来一个不美的东西,这本身还存在着一种强烈的对比效果。

杜:这里面有没有一种对女性本身的嘲讽?

何:没有,我是抱着很深的敬意来描绘的。模特们在接受我这么画时,实际上她们是乐意的,她们觉得这种露骨的和直截了当的表达本身就是一种挑战。她们这样做了,由于她们的勇气我对她们的尊重意识得到了进一步深化。

杜:但有些人会认为女性以往的美好形象在这里遭到了破坏。

何:我就是想破坏一下。我觉得以往美好的形象实际上是男性社会的审美眼光所规定出来的。而这种赤裸裸地表现既是对模特的挑战,也是对男性审美眼光的挑战,甚至是挑衅。并且露出女性下体本身就是对女性渴望自我表达的一种表现。

杜:你最看重女性的哪些方面?

何:女性的气质,就是她作为女人所独有的东西。从新女权主义来看,女人并不需要在力量上或者是男性所拥有的一些生理特征上去跟男人对抗,而是应该以柔克刚。柔是女人的一个特质,也是女人对付人生的一个武器。此外,女人偶然闪现出的一些特点,也同样可以让人感动。

我对女人从来没一个明确的定义,或许很多男人会要求女人身高多高、脸型怎样,我没有这种定性的要求。只要她有一瞬间能够让我感动,我就会喜欢她。这种瞬间的感动可以是任何方面,肉体的或者精神的,甚至于某一句话或者某一个不经意的举动,包括恶作剧,这种智力的闪光都会让我特别感动。

杜:那么在你与女性的交往中,性是否具有一定的重要性?

何:性当然很重要,我为什么喜欢女人而不喜欢男人,性是一个前提,就是一个基本的吸引力,是动物或植物的一个本能。

我始终把这一点视为一种动物性,我并不觉得这种动物性是卑下的,而且在某种程度上甚至表现得比人更崇高,更为直截了当。因为在社会很多东西的影响下,人变得很虚伪,会去掩盖这种动物本能,甚至把它粉饰成一种类似特有的方式,其实它就是一种动物本能。在男女关系上,性是一个基本的出发点,而且非常重要。关键在于你如何对待它,是把它作为某种实际的行为、某种限制,还是某种交往的方式。肯定有很多男人会表现得很卑下,但也会有很多人表现得非常好。对我来说,它既是一种前提,同时又是一种限制。对不同的女人,我在这方面的某种行为限制是很具体的,不会像很多年轻人一样看到所有的女人都想跟她怎么样。广义来说,性就是我们必须承认的一个出发点,如果不承认就会变得很虚伪。

对于女性,传统的审美会认为“最高级的女人会让我们感受到单纯的、超越性的美丽”,我觉得这同样是一种虚伪的观念,不可能超越性,一定都跟性有密切的关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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