向京 凡人——三位一体 雕塑 261×150×150cm 2011年 玻璃钢着色.
人类在那个时候,就像青年或盛年的一个人
陈:说起艺术,我不知道,但就说这个感觉,我见了艺术家常问这话,我说就算是以前那个艺术老在变变变,但是20世纪之前的艺术共性还是非常之多的。然后就从,也许是“立体派”,也许是“未来派”,也许是“达达派”,反正忽然就到20世纪初的时候……
向:“印象派”之后,变化相对很大。
陈:好像“印象派”是一个转折点。
向:对,方法突然变了。
陈:“印象派”变革很大,但它还是依附于传统的。等“印象派”变完了之后,也就是二十世纪初的时候,忽然就出来了那么多,我们现在叫不上名字的派。以前的派像“拉斐尔派”或者是“拉斐尔前派”,只有专家才能知道这两派的区别在什么地方,现在可不是,这个是这样的,那个是那样的。
向:无限的可能性。
陈:等这些派过了之后,就很难再说架上画的事儿了。艺术变得跟原来所谓的艺术完全不同了,面目全非了。
向:您看过那种国外的当代艺术的大型展览吗?
陈:也看过,不是太多。我在国外的时候就会去看,比如在纽约或者在欧洲的时候如果正好有什么展的话,我看得不是太多,但是也会去看。
向:不得不感慨,这个世界在最近的这几十年里变得太快了,网络改变了人认识世界的方式,也让“知道”变得很容易,科技进步,时间距离的概念都改变了。你要是完全在一个现实层面,你的注意力被现实牵制,你会恐惧自己有什么“不知道”的,一个观念非常快会被刷新,就像翻牌一样。个体被强调了,但是其实更汹涌的洪水带走的是无意识的集体,除了广告里,不再有“永远”“永恒”这样的词。对个体来说,有时候也不知道自己想坚持什么。这个世界总是令我痛苦,而我不确定用现有的这一点才能会对世界的未来有什么帮助。艺术有时就像个乌托邦梦境,艺术家每每搭建它时,像是急于在旧世界倒塌之前建造成功一个新世界。这样的理想和忧郁症一样的情绪始终夹胁着我。我差不多三年做一个个展,每次情绪也就是一个展览的周期。展览之前那段时间饱满而坚定的自我膨胀,沉浸在封闭的世界里,之后将近一年的时间完全处在一种空虚怀疑的状态里面,怀疑所有的价值,挺可怕的。我不知道对于像您这种从事和哲学有关的职业的人,会不会也产生同样的怀疑?
陈:可能不太一样,但是也有一样的地方。你刚才说到你三年的那种状态,就跟我平常的那个状态一样,你有问题,你一直跟一个问题。也有那么些学生、同道在一起讨论,人不多。总的说来,你不知道外面的世界在干嘛。一本书写完了,一旦跳出来,就觉得挺边缘的。我说边缘倒不是因为在社会边缘你难受,而是你工作的意义很边缘——你不是很知道它在哪儿特别是在现实方面,这种感觉我不但有,而且是挺经常的一个感觉。
比如说像丁方,我跟丁方接触得也不是那么多,但是他在这方面比较典型吧,20世纪80年代末的时候他是一个重要的画家,我不知道怎么排位,反正我感觉,他在20世纪90年代初属于那种烫的艺术家。那时,当代艺术在中国官方上还在被压制,但是实际上已经开始有重要的作品。比如说像“八五新潮”,“八九”的展览这些。“八九”的展览我碰巧在国内,我去了,那时候的当代艺术已经算是繁荣起来了。但是丁方这个人,我不知道最初讲的这个是理想主义或者是你说的坚持什么,他就是坚持这个,坚持原来的画法,原来的艺术理念。丁方读书很多,是个知识分子,是个读书人,他实际上不是特别愿意人家把他当作一个画家,他更多的是个知识分子。到现在十好几年过去了,赞赏他的人说他在坚持,不赞赏的人就说他是老前辈。前几天我在他画室聊天,他认为拜占庭的、文艺复兴的,以及他做的才是艺术,剩下的就不是艺术,即便现在闹得天翻地覆的,但是那个东西就不是艺术。这种态度我觉得里头有一种可敬的东西吧,就是你管他天下滔滔,是什么就是什么,你别因为天下滔滔就怎么着。但我还是有一个问题,我倒不是质疑他,我是想弄清楚,什么是艺术,这和月球跟地球的距离,这是两种问题。月球跟地球的距离有一个客观真理吧,量出来了,你再说什么它就是这个。可是艺术上的东西,它是跟观众有一个互动的,你说全体人都错了,把那个东西当艺术,这个东西全错了。可是艺术在某种意义上的确是需要被人接受的,当然我不是说谁最被接受谁就是最好的艺术,我不至于这么傻。但是好像其中是有一种关系的,我说得清楚吗?
编辑:陈荷梅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