美院经历
巫: 你所进入的美院78级是文革后第一届,之前都是工农兵学员。
夏: 对。上大学以后突然和几个画的很棒的人凑在一起了。同样画写生,人家能画成那个样子。季云飞是跟高泉学的,画得很有力度,大刀阔斧,空间整齐,画面漂亮。杨飞云又是另一种,朴素的、曲线的美。还有从贵州来的曹力,高天华、朝戈、马路等等。陈丹青是我们入学一年后的第一届研究生,是破格录取的,我们班破格录取的是季云飞。那时候就知道了画同样的对象原来还有不同的方法,但还是不太明白,也没想过为什么非得要这么画。入学后,还是围绕写生展开。那时候美院老师讲的东西,方法性的对我们已经没什么用了,因为我们这些人把方法都已经掌握了。当时印象较深的是潘世勋,他谈原理,谈为什么。方法告诉你,一个东西怎样能够画成立体;原理告诉你,要把对象理解成在光的作用下的一个体积,受光程度的不同构成了各个部分不同的深浅变化。开始从根本性的角度去理解对象。我后来深受影响,虽然是在平面上绘画,但是是以空间的意识来运用绘画方法的,这和从平面到平面是不一样的。我对这个印象很深。
巫: 那时候有多位老师带你们?
夏: 老师换过几个,一、二年级素描是潘世勋,油画是李进,岁数都挺大的。
巫: 这几位都是苏派。
夏: 对。但是二年级后半学期就分画室了,分了之后就比较清楚哪个老师是什么风格了,之前是乱的。我是三画室的,詹建俊先生,是董希文画室的延续,讲究中国精神的延续,而不是中国风格。
巫: 三画室是不是在当时有点现代的概念?
夏: 詹先生拿出教学纲领来念的时候,我们觉得是比较抽象的,因为他并没落实到画什么画,而是关于民族精神的,强调西方的技巧,但又不能顺着西方的路线走。
巫: 当时从你们的角度看,分画室是无所谓还是有所谓?
夏: 我们没有太关心画室,但还是有所谓的,因为是冲着老师,喜欢哪个老师就想进哪个画室,而不是冲着艺术方向。无论哪个画室都在接触新的东西。比较喜欢的老师是詹建俊先生和朱乃正先生。
巫: 他们的画你为什么喜欢?哪些地方吸引你?原来你讲技术,现在好像不太一样了。
夏: 对。上了一年大学以后,觉得自己本质里喜欢的东西还是比较浪漫的,而不是叙事性的,复杂的现实情节和故事并不是我所擅长的。一年级我们下乡去山东的一个岛,我画的渔民生活是把他们的形象抽离出来,成为一种象征,那时候我就知道自己不擅长画现实题材。另一方面,詹先生的威望很高,他讲课总是能一针见血说到点上,朱先生又是一个阅历很深厚、又重感情的人。所以当时班上都踊跃报三画室,因此还限制名额。
巫: 当时有没有觉得哪些类型的画特别喜欢?
夏: 上学后我们开始接触西方美术,包括现代主义和印象派前后的作品。喜欢的作品越来越书本化了,基本上都是画册里的了,现实中已经很少有看得上的了。素描喜欢米开朗基罗,他那种随意的明暗法,不是完全按影调和理性走,造型有张力、富有生命感,那时候我开始琢磨用一种更主动的方法来画素描,而不是完全按照某种定式去画。我那时就开始对超现实主义感兴趣。但那时不太喜欢达利的东西,喜欢他的意识,不喜欢他的画。我觉得这种超现实的叙事方式适合我,说什么就是说什么了,是否合理、前后的脉络关系都不重要了。当时也没有更多的参照系。对达利的画面语言感,不知道它是怎么来的,感到从古典脉络和承继关系来说,他的画更像图解,没有感觉,没有知觉。但他的理念、感觉我很喜欢。
巫: 那种梦境、荒谬、错乱。
夏: 很喜欢。那时候也很喜欢印象派的色彩,毕沙罗等等。
巫: 你这段画的风景似乎不太多。
夏: 有一些,我不自觉,有时候画完后同学的反映特强烈,说你这批风景画得真棒。我画风景不是纯粹的描绘,总想借景抒发点什么,早年的多愁善感就出来了。也许和早年的情节有关,总觉得伴随着与音乐有关的东西。那时候到苏州,坐在船上,当时感觉自己就能作曲,有异样的东西在产生,这些跟画风景时的情绪都有关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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