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雕塑的悖论
杭:不管怎么说,我看向京作品,从作品的挑逗到一种熟视无睹的冷漠感,引导了我们看到一件雕塑中艺术家的一种自我状态。
向:也许就是这样。有一点,我从来就不认为自己是在做雕塑。在中央美院的时候,我就没有认为自己属于雕塑的范畴。
翟:作为艺术家,有着自己的出发点,是没错。但是一旦你的作品诞生出来,被大家接受的时候,就必然会产生一个别人对你怎么看的问题,而不再是你自己怎样看的问题了。
王:这其实涉及了两个系统的阐释。就像当代做影像的,很多影像艺术虽然用的是图片,但他不认为自己是摄影家。当然你可以说你使用了打印,你就是摄影,你怎么会不是摄影家呢?而且人们也不认为他是传统摄影家,而是艺术家。其实,它们之间是混合的,不可能界限很明确。向京在这里也一样,她不是为了雕塑而雕塑,像传统的雕塑是建立在雕塑语言的批评上。向京是借雕塑在说话。
向:这其实是解释系统的选择问题。就我个人而言,第一,我做人,所以刚才我很高兴听到杭春晓看到了肚子而不是雕塑;第二,语言上,我做雕塑的视觉经验会跟影像更接近,或者跟其他的表述方式更接近,跟文学或者是其它什么,而不是习惯中的雕塑。
杭:不可否认,向京的东西与我们建国后语境中的雕塑是不同的。但是,我想问向京,你借以表达你所谓的文学或其它什么的主要手段是什么?你作品中以空间塑形的手段难道不属于雕塑的范畴吗?
向:我不否认它的雕塑范畴,但肯定不是传统定义下的雕塑。
杭:那么,我可以说你声称自己不在做雕塑仅是个姿态问题。比如讲到女性主义的时候,你说“我不是女性主义”,其实这仅是一个姿态。实际上你更是以一种自我的方式来选择手段进行表达,而因为习惯中雕塑概念与你试图进行的表达有所矛盾,于是你干脆就否认自己从属于雕塑,以便策略地引导他人将你的作品与习惯的雕塑区分。但,在我看来,这种话题的回避其实完全不必。因为承认自己的雕塑属性,才能更清晰地呈现你对雕塑作为艺术存在的理解与认识。
魏:对,我同意。我觉得向京的作品就是一件雕塑放在那儿,没有必要简单地否认。
向:不是简单,对我来说,我考虑问题的出发点肯定是不同的,我依赖的是对事物本身的经验和看法,而不是雕塑的手段。我不是一个以追求雕塑为价值核心的艺术家,这是目的和创作手段的分别,不要本末倒置。
杭:我从来不怀疑艺术家的直觉性与经验性,但也正是这一点,我也从来不相信艺术家所说的就能代表作品的意义。正如你声称自己不是雕塑,在我看来仅是一种姿态。而抛开这种姿态性的影响之后,我们才能在艺术史的逻辑中寻找你的雕塑的意义。除了那种细腻的雕塑手感之外,我们还能发现一种脉络,就像德国新表现主义,20世纪80年代以后的出现,回归到以前的表现主义语言的时候,它经过观念化的一种呈现,实际上已经产生了一个变化,它提供了一种新的视觉方式,成为拓展艺术史、艺术作品自身的一种语言、语意阐释系统。而向京的作品,与我们过去单纯强调空间性表达的雕塑有所不同,她的作品大量的是与环境氛围的一个场景连接以后,才更能产生一种意义。而这种表达方式的产生,也是因为有了上到20世纪下半叶的这样的一个前卫艺术,以及在新的如装置、行为等新艺术形式的语境中才会出现。正是因为有了这样的知识背景,雕塑才有可能从单纯的空间性艺术走向观念化艺术的存在方式。实际上,这是一种重构经典艺术形式的艺术史活动,正如后现代主义很多情况下是用一种经典的视觉形态,结合20世纪带给我们的现代主义运动的观念化表达,重新寻找一种稳定的视觉经验。不可否认,如果没有20世纪观念化艺术表达,没有装置,没有这些艺术的出现,向京的作品也就无法出现。
王:古典艺术也强调环境,比方古希腊的雕塑,它也跟环境有关,跟建筑在一起。
杭:但是古希腊一件雕塑作品,它的雕塑性自身的自足性是非常完美的。但是今天有很多作品,你必须将它置于一个环境中,它这种自足性的语意系统才合法、才充分、才生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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