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不满足于他眼皮底下的这个中国,他去寻找自己的中国,透过表象,走到人民中去。刘没有用政府给每位外国记者的标准配车和司机,他自己买了一辆绿色带挎斗的军用摩托车。他不动声色地骑着这辆车,有时甚至岗亭里的哨兵还会给他敬礼。
对刘来说,中国不只是一个值得发现的真相,更是一种尚待阐明的爱。因为一个中国人无论生在何方,都能在那些天空、沙漠、河流中感觉到,中国大地就是赐予他这一切的母亲。
刘生活在中国一个特殊的时期,古老的中国已经厌倦了革命和与世隔绝,正在向世界开放,用困惑和好奇的眼光环顾四周,充满着不确定与希望。只有了解中国的历史才能体会旧的气氛并感受到人们面对新事物时的震颤。在这样的环境中,刘如鱼得水。
在恰当的时间处于战争中的恰当位置,有时意味着一个摄影师的成功。被捕的越共死于穿过脑袋的一颗子弹的照片仿佛亲见,因为照片的焦点在他扭曲的脸上,照相机自动持续拍照,而最佳的那张就在其中。
刘最出色的天赋不在于曾经亲历现场一次,而在于他多次的观察。对真正的摄影师来说,故事不是你奔赴一个地址,携带着高档照相机和所有正确的滤镜。故事意味着阅读、研习,和充分准备。拍摄意味着从周围的环境中观察你在阅读中领略到的东西。伟大的照片都是思想的呈现。
于是刘的脑海中就诞生了这样一幅图画:一个人小心翼翼地捧着碗吃饭,身后一个旧鞋架上收着一幅被遗忘的毛的肖像。刘花了几个月的时间去寻找一种方式来总结每个人不得不正视的东西:毛主义的结束,伟大舵手的概念被束之高阁,中国恢复到一种常态中。然后有一天,经过午后的短途旅行,刘来到一个村庄,在他面前恰恰出现了那个男人和成为一个纪元标志的那张画面。
在后毛泽东时代获准驻京的一小群西方记者的新闻报道中,刘的见证始终是最深刻的。他的视觉叙事中包含了所有的东西:日常中国的气味和氛围,在此之上,中国人开始享受到一些“重建”的自由,这是私人空间和个体重新发现的快乐,虽然被忽视、断裂且有些过时,但仍是伟大的。真实的中国。